陳德光
前期「艾克哈大師靈修專欄」開始介紹艾克哈大師論創造的道理,第四點「創造靈修與辯證」。這一期內容對艾克哈的「創造靈修」作補充說明,也就是艾克哈整個創造論說的高峰。
五、艾克哈「創造靈修」
艾克哈「創造靈修」(creation spirituality)包含:肯定、否定、創造、轉化四條路徑,是一個螺旋形的整合過程,互相蘊含,介紹於下:
一)肯定之路──萬有在神內
「肯定之路」(Via positiva)是創造之路,強調神「可以言喻」(Cataphatic God)的一面,以天主的話帶有創造能力的觀點為出發點,是一種創造和祝福的神學。
神藉創造祝福人類,人藉對神的讚頌與感恩,對萬物的管理,把祝福回向給神。神對萬物都稱好,有自身的、平等的價值,宇宙間有一股和諧的力量、富於美感、帶有秩序,充滿啟示。人類是天主的肖像,神國的皇親貴族。末世就是當下,屬神的人,內心已經進入永恆,永保青春,不受歲月催老。
艾克哈於《三部曲》序提出創造的奧秘就是「存有是神」(Esse est Deus),一種「萬有在神內」(pan-en-theism)的道理,萬有充塞生生力量,充滿神性。
靈修生活是一種「萬有在神內」的「覺醒」(waking up)。艾克哈討論耶穌復活寡婦獨生子的故事,把耶穌當時所說的話:「青年人,我對你說:起來罷!」(路七14)其中「起來罷!」一語,解讀為「覺醒」。「覺醒」就是超脫世俗,體驗神寓居萬有深處,以神的眼光,平等看待萬有。
萬有深處有神寓居,充滿神性,有一種基本的平等性。靈修就是學習接受人類歷史與大自然界一切正面與負面的事,連天災、人禍在內,不為人心的好惡所影響與扭曲,人生一切際遇都能夠同樣地找到神的蹤影,對生活有所獲益,是一種「命運之愛」。
要了解神作萬有的基礎,卻不屬於萬有的道理,關鍵在於人要對萬有深處的神「抱元守一」,做個「內在」的人。「外在的人」是舊人、地上的人、世界的人、一天一天衰老,其結局是死亡,相對言之,「內在的人」就是新人、天上的人、神在其內光輝照耀。
最後,創造雖好,人卻視而不見,德文道理第85篇提醒神人契合的三個障礙:心靈散亂不純,心靈染指塵世,心靈傾向身體。
二)否定之路─神在萬有外
「否定之路」(Via negativa)是神「無言可喻」(Apophatic God)的體驗。
「否定之路」強調神人直接的結合關係,教人破除各種偶像或遠離各種媒介,戒絕把受造界事物絕對化作為崇拜與信仰的對象,人類歷史的厄運與大自然的災害不會直接挑戰人的信仰。因為「否定之路」把人領入神奧秘的深處,神的標準超越一切受造界相對的善惡,智愚,有無的標準。
艾克哈於《智慧書釋義》提到「受造物自身言都是虛無」的立場,乍聽似悲觀人學,但是應從存有學了解,離開神的存有,受造物是虛無一場。艾克哈強調創造或受造界的虛無或否定,可以說是「神在萬有外」的寫照。
艾克哈與消極的虛無主義(nihilism)不同。萬有虛無導出「超脫」或「捨空」的積極勸導。否定之路強調「捨空」,讓人放下因自私而來的恐懼與不信,激發人提昇精神,體驗直接被神滿足的「真空妙有」,幫助人作自我反省與批判,發現自己潛意識中的執迷與頑固。「否定之路」是一條治療之路,因為受苦是由於對受造物的注意,神人不一致,但「超脫」與「捨空」則教人離開受造物。
「超脫」、「捨空」與「不為什麼而活」(Living without a why)關係密切。艾克哈於德文道理第31篇說明「愛是沒有為什麼的」,真正的愛是為了天主而愛天主。
最後,「超脫」或「捨空」就是活在常新的現在(the present instant)或「此刻」、「當下」(當相即道),對事情都同等的全心投入,不涉個人因素,無「一己之私」。外教與基督宗教作家留下不少對這「當下」或「出神」(raptus)的描述,於快樂的出神中,人靈回到自己所從出的滿溢的源頭,是家鄉的喜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