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家駿
最近一段時間以來,《天主教周報》連載了禮儀專家趙一舟蒙席,台灣主教團禮儀委員會四十年來工作的回顧與反省。而隨著趙蒙席的文章,一路品味禮儀前輩們的良苦用心,就猶如走了一趟我們地方教會簡樸卻影響深遠的禮儀革新步道。而令我們台灣教會最引以為豪的就是這些前輩們對禮書及禮儀文件的翻譯,這些中文翻譯不僅在台灣教會使用,同時也使全世界的華人教會受惠,成為我們地方教會及各地華人教會最重要的革新基礎。在這一條禮儀步道中,我用拍照和朝聖的心情,虔誠地將前輩們對禮儀革新的努力深深地攝入心底,而讓趙蒙席的回憶也生生不息地成為我輩的記憶。
當我帶著燃燒般的嚮往,走進趙蒙席的往事回顧當中時,我那對禮儀喜好的情愫、一再地被在這條步道中印下烙心痕跡的前輩們的精神翻動著,而與他們擦撞出無數的禮儀情牽。文章裡四十年前的記憶中事,突然間卻是清晰得讓心底不斷激起熾熱的衝動,而成為無法不去迴盪的生命底事。嗯!前輩們對天主召命的執著與盡心,顯然也是我心之所趨了。
趙蒙席在回顧的第一部分提到了我們地方教會禮儀革新的源頭──梵蒂岡第二屆大公會議所啟動的禮儀革新。但事實上,梵二大公會議的目的不單單只是為禮儀的革新,更是為那從十九世紀下半葉就已經風起雲湧的禮儀運動所揭櫫的理想,也就是透過禮儀生活來促進教會生活的全方位革新。因此,當半個多世紀後的梵二大公會議開始展開教會生活的革新時,就是以《禮儀憲章》作為肇始的。
《禮儀憲章》在1963年12月4日一馬當先地頒佈,正是反映出這種期待,期待禮儀革新能夠更深廣地帶動全面教會生活的革新,而這正與禮儀運動者對禮儀革新的盼望不謀而合。當時這些推動禮儀更新的前驅者的視野真是何其遼闊,他們嚐試把禮儀更新的視野,和個人及團體靈修生活革新的視野交織在一起,而將它們當成整個教會生活革新的火車頭,由此而展開了一段馳騁夢想與希望的旅程,而這趟旅程在我們的地方教會也成就了大片風景。
這段肇始於梵二之前,歷經兩個世代多的禮儀運動直至教宗若望廿三世,按照教宗自己的話語來說:「終於被天上的記號所暗示,被上天的力量所推動」,他突然並率直地宣佈要召開梵二大公會議。這宣報就猶如教宗自己在一次與記者的訪談中所形容的:「春天的花蕾,忽然而生。」為全世界而言,這宣告猶如閃光,1962年10月11日,這道閃光納入了人類的歷史軌轍中,梵二大公會議開幕了。這會議猶如火馬列車,飾著光輝,載著教會走向未來。
當時眾人對這會議的期許就誠如教宗在大會開幕時,一段引燃人心烈焰的話語中所說的:「此會議所透射的光芒,對教會而言,將是永不乾涸的精神泉源。當教會自它汲取了新的力量之後,它將毫無所畏地瞻望未來,而我們也必須喜悅地,懷著無畏之情,置身於時代所要求於我們的工作中,同時也走在教會二十世紀以來所走的道路上。」
或許問題就在於,當我們開展禮儀革新的工程時,並沒有深刻地去意識到,要把教會生活的革新與社會正義的伸張二者細針密縫在一起。事實上,這個缺憾不只是發生在我們的地方教會,它同時也是許多地方教會的普遍性問題,因此當代的很多禮儀專家都不斷提醒我們,要達到梵二禮儀革新的期待,不只要讓禮儀的形式是梵二的,在實質的慶祝內容上也是梵二的,那麼就應該回到梵二的完整視野當中。
因此,雖然我們談論的焦點是禮儀生活,但是禮儀不能存在於太虛之中,如果不把注意力放在教會生活,以及地方教會所處的社會和文化脈絡當中,那麼真正的禮儀革新也就不可能發生。禮儀生活與社會生活的聯繫一方面將帶來積極的影響,也就是更能夠加強及幫助基督徒禮儀的慶祝,使之更綻露出在地的生命力,而這將引領我們達到靈修生活的更新,這種靈修的革新將催促我們,向我們所生活的紅塵世間傳播基督的福音,讓福音成為世界的深奧共鳴,並且讓基督的愛迴響人間,成為具體可聞、可見的。
另一方面,這種聯繫也會為禮儀革新本身帶來一種更新的精神,有了這種新精神,我們才有能力去面對地方文化和歷史所可能帶來的消極影響,特別是在面對它們因著偏見或迷信,而為教會禮儀的圓滿慶祝帶來阻礙時,我們才能看見問題所在,進而撥亂反正。
更近一步說,如果我們的敬拜真正如梵二所期待,已經走到革新的境域,那麼當我們注視著那結構出感恩禮的各個不同部分時,便能看到我們的生活和生命就蘊藉其中,並且向我們揭露出一些在實際生活中必須面對的問題,這就猶如搭載著那一列載厄里亞的火馬列車一般,在那一節節充滿讚嘆的生命、並擁著大片春天花蕾風景的列車內,我們會因激烈渴望而用一種新的精神興奮地隨同厄里叟呼喊著:「我父,我父!以色列的戰車,以色列的駿馬。」(列下二12)厄里叟從此承傳了厄里亞的生命精神,而我們也將把梵二的禮儀精神,以及台灣禮儀先輩們所開始的禮儀工作一代代地開展下去。
的確!無論何時,當我們依隨禮儀儀節的步履,探索我們的敬拜生活時,便可以發現我們教會生活方式的實況,以及我們應對這個世界的方法,而這也將是「禮儀風情」專欄未來書寫的方向。真的是,禮儀和生活並不是兩個南轅北轍的領域,事實上,不僅是敬拜會將生活具體化,生活也會體現在敬拜當中。在趙蒙席的回顧中,我在一群默默為禮儀獻身和服務的主教、神父、修女修士、平信徒身上,嗅到這種濃濃的禮儀精神的重量氣味。
以金銀的光線環繡成花,
藍色、灰色、暗色的錦繡,
屬於黑夜、屬於黎明、屬於白天,
我多麼想要將它伸展在你的雙足底下,
但是貧窮如我,我擁有的只是夢想;
我願意將我的夢想伸展在你的雙足底下;
請溫柔地踩踏,因為你正走在我的夢想當中。
是啊!帶著夢想的列車已經啟動,車窗外的春花已含蕾苞,它正等著綻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