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印君
「人的存在」一直是宗教所關切,並且不斷提出解釋的重要議題之一。本次要談的動畫《攻殼機動隊2—Innocence》(以下簡稱《Innocence》)恰好就是從一種「未來式視點」,提供我們相關的思考與反省。
《Innocence》與《空中殺手》的導演皆為押井守(關於《空中殺手》我們在上一期介紹過),該片是在2004年上映的劇場版動畫。劇情描寫機械人偶發生殺人問題,因此負責這方面的公安九課的巴特等人前往調查事件的經過與原因,並因此牽扯出關於機械人偶的案外案。劇中主要提出了像「當機械人也開始擁有感情,誰來定義什麼才是人類?」這類問題,因此對於面對科技快速發展、倫理界線曖昧的當代社會,有著一些值得深思的層面。
科幻大師艾西莫夫曾在其著作中提出了著名的機械人三定律:
一、機械人不能傷害人類;
二、在不違反第一條的原則下,機械人必須服從人類命令;
三、在不違反第一、二條的原則下,機械人必須保護自己。
這三定律基本上很清楚區別了人/機械人,或者可以說是一種人/非人之間的界域。因此,機械人不僅不能傷害人類,還得服從人類命令,最後才是保護機械人自己。
但是這樣的界線在本片情節的鋪陳中不斷被挑戰、僭越,使得身為基督信徒的我們在欣賞本部動畫之餘,更可以留心其中所開展的諸多議題。因為基督徒對於生命、人的存在這些議題本來就有更深層的領悟和體會,而教會也不斷以捍衛生命和人權、為其作為基督在世代表的重要身分象徵。所以教會在反墮胎、反對安樂死的立場上,不僅持續而清楚地告知世界,這些違背了天主所賦予的人性尊嚴,也違背天主創造的初衷。
但是當機械人也開始擁有感情,甚至是透過轉化而賦予機械人某種類靈魂的內在時,或者是人類開始使用所謂的機械義體時,對於人是什麼、人的存在這些問題及其定義,勢必一次次地挑戰基督信徒的倫理觀和人觀。
在《Innocence》中,隨著劇情的開展,觀眾必然會被帶領到上述的議題上。例如,劇中就有一段相當有趣的對白:「如果生命的本質是透過遺傳因子傳播的情報,社會和文化也只不過是另一個龐大的記憶系統,城市只是一個巨大的外部記憶裝置。」這樣的思考背後所呈顯出來的,恰好也是電影《駭客任務》(Matrix)所展演的議題之一。「真實/虛幻」和「神聖/世俗」不再是一種類比似的對位思考,而是在彼此的僭越與互位中,形塑著各自的真實和虛幻。因此,不僅人是什麼這一議題逼問著人的存在意義為何,同時信仰是什麼,也在一種「類比/數位」的轉換中,失落了些什麼……,這其中似乎有一個縫隙般的空間,微小而黝暗。
從片名觀之,「Innocence」,是否意味著「生之無垢」?但是隨著劇情走向最後的結果,我們會體認到「生之無垢」所帶來的反諷意味,這一反諷是否又在隱喻的層次上、指向人類存在的最初失落──原罪?那麼「存在」的意義為何,卻又在這一「類比/數位」轉換層次的縫隙中,微微地閃爍著一種關於形上的設問,這一設問,讓我們不斷面對自己的存在與生命,並試圖給出某一種可能的答覆……。
法國精神分析學者拉康(J. Lacan)引用兒童精神分析學者的研究,提出「鏡像理論」(mirror stage),說明6~18個月的嬰兒如何在其身體發展尚未完備、主體意識尚不成熟時,就已然以一種想像式的認同來掌握主體以外之物,其中牽涉到的不僅是主體第一次自戀的展演,同時也是一種外者內化的過程。
因此,在《Innocence》中就提到當兒童在玩人偶家家酒時,並非僅是一場遊戲而已,更是一種「真實」(real)養育場景的展演,其中牽涉到的不僅是對於另一自我的愛戀投射,也是對於生命無限延續的渴望外化。因此,在這部分所呈顯的「鏡像愛戀」和「幻影式認同」,在人成長之後反而會更為真實化,形成某種主體趨向的動力。
關於這一部分,如果能夠進行某些深刻的靈修過程,相信也是信仰深層反省的重要議題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