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立偉
(輔大神學院 原住民神學研究中心)
(輔大神學院 原住民神學研究中心)
最近在《見證》的〈異言堂〉專欄裡,刊登了幾篇谷慕特弟兄的文章。作者提出許多有關牧靈神學與台灣原住民社會關係的看法與建議。本文的主要目的,無意仔細討論谷慕特文章的內容,只是回應他的基本立場。
作者的基本立場可綜合如下:一、台灣原住民神學不應過分侷限於對與非原住民族關係的批判與要求,而應更能擴及對自身族群與文化生命的批判與要求。[1]二、原住民神學不應當是原住民的專利。[2]
谷慕特弟兄似乎認為,目前原住民神學研究不夠看重原住民內在世界改革的需要,而過分集中於批判非原住民社會對原住民的不尊重、不公義。事實上,近幾年來,這個情況已經有所改善,並沒有這麼絕對。
目前較有代表性的原住民神學家多數是長老教會玉山神學院教授,如:院長布興‧大立、教務主任秦明盛、舊約聖經專家張秋雄、研究員那莫赫‧逸幸等。他們的研究工作,雖然集中在身分認同與自治權等問題[3],但並不侷限於批判非原住民對原住民的壓迫與不尊重;同時,他們也要求原住民社會的自我反省與內在改革。
去年(2009)12月,筆者參與玉山神學院舉辦的研討會,主題是「長老教會何時帶動新的原住民運動?」與會者除上述成員,多數是長老教會牧人及玉山神學院研究所學生。會中的綜合討論有三個值得一提的結論,都跟原住民的自我反省及內在改革有關:
一、二十幾年來,長老教會努力投入各種政治運動,希望改善山區的政治現況,讓民眾能有更成熟的民主素養,但結果並不如理想,賄賂、買票、派系爭鬥問題依然嚴重。面對這樣的困難,與會者認為教會當務之急,應更努力透過教會牧靈,提升信徒的倫理價值觀及靈修生活,此即所謂的「個人悔改」。
二、目前「聖靈新洗」運動吸引不少信徒,個人身心靈的健康好像比社群生活的改善更為優先,結果是教會在部落所推動的生活發展及社會服務,他們似乎有不重視的現象。面對這樣的情況,與會者認為應多安排教會領導人成長課程,讓他們能夠面對這些問題和挑戰。
三、面對部分原住民社會對非原住民世界各種援助(金錢、長期救濟品、不適當的輔導等)的過分依賴,與會者認為應跟其他教會合作,經由非政治、非利益的一些機構(例如:部落的協會、對於原住民社會有深入了解的基金會等)來協助部落民眾,讓民眾能更直接參與部落生活的計畫及改善。
天主教原住民神學雖然仍在萌芽階段,但已經有一些不錯的貢獻,研究重點並不在原住民與非原住民的關係,而在以下兩個大方向:一、基督宗教與原住民傳統信仰(敬拜祖先、傳統巫術、豐收節等)的對話;二、禮儀本位化(包含母語及傳統音樂的使用、教堂的建築及佈置、傳統生活與禮儀的融合等)。
去年(2009)輔大神學院原住民神學研究中心出版的《原牧-輔神原住民神學牧靈年刊》創刊號,其中曾建次、何萬福、陳春光、柯惠譯等人所發表的文章,就是很好的例子。而其他文章也分別提出不同幅度的思考,如:合一運動(杜勇雄)、都市原住民牧靈(巫福生)、原住民婦女成長與解放(唐菊英)等。這是一個好的開始,希望這本年刊能夠鼓勵更多原住民牧靈人員,願意將他們牧靈經驗的神學反省寫下來,使台灣天主教原住民牧靈神學有好的發展。
谷慕特弟兄認為原住民神學不應是原住民的專利,對此,筆者也有不同意見。「原住民神學」這個用詞,是從英文「indigenous theology」或「aboriginal theology」翻譯過來的,意思很清楚,就是本地人的神學或原住民族的神學;換句話說,這門神學的特色,就是原住民對自己如何活出基督信仰的研究思想。
長久以來,在拉丁美洲有許多西班牙/葡萄牙血統的神學家,協助當地窮人教友團體作神學分析,如席昆度(J.L. Secundo)、古鐵熱(G. Gutierez,本人是半個原住民血統)、鮑夫(L. Boff)、索布里諾(J. Sobrino),他們並不敢自認所作的研究工作是美洲原住民神學(Amerindian theology)、美洲黑人神學(Afro-American theology)或美洲混血兒神學(American Mestizo theology);他們的研究被稱呼為「解放神學」(liberation theology)。理由不僅為了避免語言方面的矛盾,因為具西班牙血統的人、無論如何都無法完全變成美洲原住民或黑人,更是為了避免美洲本地弱勢不被尊重的感覺,好像外來的學者可以代替他們思考如何活出福音。
非原住民神學家及牧靈工作人員,只能謙虛地協助原住民神學家及牧靈工作人員作神學研究;他們不可能成為原住民神學家,以避免阻礙了少數民族自我肯定的權利。
最後還想提出很重要的一點,古鐵熱神父的重要作品《解放神學》強調,既然神學思想是信仰生活的理解,任何教友或教友團體,包含沒讀過書的教友們,都有能力作基本神學的思考,特別是那些努力了解分析如何在平常生活中活出福音的教友及教會團體,他們對信仰生活的理解,應當是本地神學研究的出發點與基礎。換句話說,台灣原住民如何理解,並活出信仰,應是本地原住民神學研究的焦點,原住民神學與原住民教友日常生活應有不能分開的關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