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偉強
有了金錢的誘惑,我努力用功,終於如願考進小修院。我非常高興,一方面是父親要送我一大筆錢,另一方面我想在小修院將會認識新朋友,也是滿好玩的事情。家人都好高興,為我買了好多新衣服,新皮鞋等一些東西。
報到那一天,父親親自送我進小修院,並給了我越幣2000元,這在當時確實是筆大數目;我興高采烈地進了小修院,心中好痛快,因為我口袋裡有錢,又要結交新朋友。
等到家長都回去後,我們這群小修生,被召集到大廳。一位神父出現在我們面前,問我們有沒有帶錢,如果有,請交出來,集中管理。如果要買東西,可以寫張紙條,他們會代為購買。這下我的心涼了半截,可是想到馬上可以跟許多小朋友玩耍,心情又變好了。
接下來的生活真不是我所想像的,因為在小修院,規矩很多,食物也很簡單,衣服又要自己洗,天不亮就得起床祈禱,這一切對十來歲的小毛頭來說,真是太辛苦了點。就這樣,我渡過了一年時間。
放暑假,我回到家,跟父母說我不想讀小修院,可是他們都不贊成。記得父親又給我一筆錢,我心不甘情不願重新回到修院。這次我有經驗,等他們一離開,我一溜煙跑到車站,搭車回家。當父母親回到家,看到我在家,父親很生氣,他是一位軍人,命令我立刻回到小修院。因為他沒有空,就請阿嬤送我回去。
阿嬤送我回去後,就坐在修院門口,以防我再次逃學。就這樣,我在小修院留了下來,後來漸漸習慣,也結交了很多朋友。到了高中,因為成績不錯,就申請進入大修院,開始讀哲學,神學,唸到三年級,越南就淪陷了。
共產黨占領了南部後,修院被解散。主教就派我到一個堂口去工作。那時生活很苦,我也擔心是否能當神父,更害怕當局知道父親是一名軍人,而不讓我當神父;過不久,有一位擔任公安秘書的教友,偷偷告訴我要儘快離開堂口,因為他得知當局計畫要逮捕我和叔叔。
我立即向本堂神父及主教報告,他們告訴我馬上離開堂口,逃命去吧!並說如果不幸被捕,一定不能告知是經過本堂神父及主教的授意,換句話說,就是要自行負責。
這是一段艱苦的逃難過程,我一輩子也不能忘懷,那種朝不保夕的日子,以及在沼澤中浸泡的時光,和沒有飯吃的飢餓歲月。歷經了千辛萬苦,我輾轉到達馬來西亞難民營。經過一段時間的等待,加拿大的總主教指名要我過去,因為當地有許多越南教友,卻沒有一名照顧他們的越南神父。
到加拿大多倫多後,我重新進入大修院,過著清苦嚴謹的生活。這時我和家人聯繫上,他們說家中生活很苦,希望我能給予經濟上的支援。我雖然經歷了逃難,可是也看到紅塵的種種,心裡產生另外一種企盼,於是跟主教及院長報告了我的想法,他們答應我離開修院一陣子。因此我投身茫茫人海中,讀書又工作,拼命賺錢來接濟家人,漸漸忘了修道的事情。
直到有一天,耀漢會會長蘇達義神父來到加拿大。他說如果加入耀漢會,就有機會回越南工作。我問蘇神父要不要學中文?他說我是加拿大籍,如果不在越南工作,就回加拿大工作,所以不用學中文。我想不學中文也好,於是我決定加入耀漢會,期盼有一天能回到越南,在自己的家鄉工作。
我又重新回到修院,只是面臨了一些問題,第一是修院生活管理的方式,與我在外自由自在的生活,差異太大;其次是每個月只有20元加幣的零用金,根本不夠用,不但與我在外工作的收入,差距頗大,也無法資助家人;第三是我已經習慣上班的生活,現在又要開始辛苦讀書,很不適應。世俗的誘惑向我迎面撲來,我的聖召面臨著巨大的考驗。幸賴指導神師的苦心,運用一切方法幫助、鼓勵我,終於完成神學課程,並被派往美國修會工作。
過了不久,蘇神父回台灣,問我要不要跟他一起,在這裡初學再發願。我想台灣離越南更近,所以就答應了。兩年後,我在台灣晉鐸,這時蘇神父又跟我說,我的中文已經很好,台灣正缺神父,要我留在台灣幫助修會及教會發展,過一兩年再回加拿大。天主旨意,這一待就是17個年頭。
我的阿嬤篤信佛教,多年來無論家人如何勸導,均不為所動。直到我回到越南,舉行首祭的前一天晚上,我問阿嬤是否願意受洗,她終於答應了。感謝天主,這是天主送給我最大的一份禮物。.
回顧往事,每個階段,天主都為我做好了準備。祂要我逃難,多吃一點苦,是要我體驗流浪國外,當一名孤獨難民的滋味;又讓我飽嚐在國外讀書的辛苦,讓我知道日後如何幫助我的兄弟去克服這些困難。
聖召之路,不是天主立刻就召叫你,而是你只要跟著祂的腳步,一切祂自有安排。
回想在木柵當執事時,我只會講中文,不會看、也不會寫,連中文的水和酒,都分不清楚,當時充滿了挫折感。我想神父不會講道理,如何能當一位神父呢?奇妙的天主此時向我施恩,並引導我。這時堂區出現一位會英文的教友,他幫我翻譯,幫我錄音,讓我一步一步學習讀寫中文,克服了學習的瓶頸。
所以只有一句話,就是天主的愛。在我的生活中,我已經體驗了天主的愛,現在是每天用天主給我的恩寵來工作,服務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