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世強
「數位通訊世界幾近無限的表達能力,
讓我們更加領悟聖保祿的感嘆:
『若不傳福音,我就有禍了。』」(格九16)
(教宗本篤十六世在第44 屆「世界傳播日」講話)
讓我們更加領悟聖保祿的感嘆:
『若不傳福音,我就有禍了。』」(格九16)
(教宗本篤十六世在第44 屆「世界傳播日」講話)
不知您可曾有過這樣的經驗:當您與朋友交談時,您的朋友一邊回話,一邊低頭滑著手機?或是,明明一群朋友聚在一起吃飯,但餐桌上卻一片寂靜,大夥只顧把玩自己的手機?
麻省理工學院的知名教授杜爾寇(Sherry Turkle)曾經寫過一本專著,討論這種日益常見的現象,並貼切地將其命名為《孤單共聚:為何我們需求科技遠甚他人》。她認為,新媒體(New Media)時代網際網路及數位資訊科技的發展,特別是今日社群網路(Social Networking)的普及(例如:Facebook-臉書及Twitter-推特等等),帶來人際互動的異化及疏離。
無獨有偶,2009 年,在聽聞一位15 歲女學生因為網路霸凌而自殺的消息後,英格蘭總主教尼可斯(Vincent Nichols)同樣痛陳社群網路鼓勵青少年建立一種「短暫的關係」,把朋友視為「商品」(重量,不重質)。雖然社群網路可以增加人際互動的廣度與速度,但卻嚴重侵蝕面對面人際溝通與建構社群的能力,加深個人主義的流弊。
事實上,就在同年,義大利天主教會舉辦的「教會與網路新世代」(Church in Network 2.0)論壇結論也指出,儘管社群網路可能裨益福傳事業,但卻不能忽略其中「潛藏的危險」。
相較於此,天主教會官方高層對於新媒體的發展,卻經常釋放出許多樂觀而正面的評價。除被暱稱為「媒體教宗」而善於利用傳播科技宣揚教會精神與展現個人魅力的若望保祿二世外,繼任的教宗本篤十六世,也鼓勵人們應以「基督徒方式」面對影響與日遽增的數位世界,並率先啟用Twitter與Flickr 帳號、創設Vatican YouTube 頻道、設計The Pope App 軟體並成立Pope2You。
至於現任教宗方濟各也承襲此種立場,讚揚新媒體科技發展是「天主的禮物」(Gift from God)。甫任教宗新職一週後,他便以教宗之名,發表第一則Twitter訊息,獲得三萬多次轉推。他的帳號@Pontifex 現在也有數百萬跟隨者。
此外,方濟各更曾列名Facebook熱門榜首。在列位教宗領銜下,作為普世教會中樞,各種流行的新媒體科技,教廷幾乎一應俱全;但除少數特例外,像是活躍社群網路的菲律賓樞機主教塔格萊(Luis Antonio Tagle),各地教會似乎還未跟上腳步,不僅使用社群網路的聖職人員尚不普及,媒體平台也往往落於刻板無聊的官方報導。
事實上,跨越傳統「保守派」或「自由派」的分歧,面對新媒體科技和社群網路的發展,歐美天主教會內部始終存在正反二極的論調。
正面觀點認為,教會應擁抱(或至少接受)社群網路。雖然其不能解決各種難題,但卻可向人們對話,不僅有益福傳工作,也可作為祈禱、溝通、聯繫和分享資訊的媒介;另一方面,反面觀點則認為,社群網路的非層級化、個人化和用戶主導的特徵,反而會威脅由上而下、層級節制、威權色彩濃厚的教會體制與文化。
對於天主教會而言,究竟今日席捲全球的社群網路,應該被視為「天使」?可以帶來教會的振興、社會的提升或靈魂的救贖?抑或,應該被視為「魔鬼」?世俗弊病的體現、慾望誘惑的化身或個人自我的膨脹?
我們可以看到,在一系列正反雙方逐漸開展的論辯中,有三個核心主題饒富意義:
第一個問題:社群網路可能取代教會嗎?
在一篇名為〈臉書如何殺死教會〉的聳動文章中,作者貝克(Richard Beck)便認為,很多人都在討論今日天主教會為何流失青年;但相較於以往,教會其實並無多大改變,真正改變的是青年。他們不再接受權威,而行動裝置和社群網路的出現,也改變他們社會互動的方式,不再依賴教會作為社會關係和聯繫的重要扭帶,因為對於他們來說:「教會就是臉書!」基此,貝克預言,社群網路勢將逐漸扼殺天主教會的生存空間。
面對這種悲觀的預言,塔克(Jeffrey Tucker)也在美國重要在線天主教會刊物《危機雜誌》(Crisis Magazine)上提出呼應,唯有儀式中的天主真實臨在(即天主教會中的彌撒參與體驗和分享奧蹟)不會被社群網路取代;在此意義下,儘管很多論者認為,為了吸引更多信徒,教會應該配合時尚改變傳統禮儀,並持續強化教會作為社會聯繫扭帶的功能,但事實上,如此強調的結果,反而使得天主教會失去特性,更容易被社群網站取代。因此,塔克建議,今日教會必須致力凸顯無法被社群網站取代的核心意義。
第二個問題:社群網路會弱化教友信仰的專注或投入程度嗎?
論者指出,現代媒體科技的結合與運用(從提供宗教出版、建立宗教廣播、電台,直到今日的社群網路),儘管可能提升天主教會的能見度並增加參與,也帶來新的聚會分享媒介(例如:今日蔚為風潮的「在線儀式」(Online Ritual)或「在線教會」(Online Church)),但教友對於信仰的理解、虔敬和投入程度,卻似乎並不會必然有所提升。
社群網站的氾濫,反而會分散教友參與的專注和投入(例如:彌撒時低頭滑手機);然而,也有論者認為,關鍵問題並不在社群網路,因為任何事物都可能會拉走教友的專注和投入。
回顧歷史,教會其實一直都在與不斷推陳出新、並拉走教友專注和投入程度的世俗娛樂奮戰。換句話說,教會中人真正應該關注的是,為什麼教友失去專注和投入,而不是把矛頭對準社群網路,並否定社群網路開啟靈性轉變的契機。
第三個問題:教會應該如何透過社群網路進行宗教傳播呢?
相較許多基督新教教派很早便已開始廣泛結合媒體科技進行福傳,在此領域累積多樣、豐富和成熟的發展經驗,天主教會關於宗教福傳問題的討論,也經常借鏡於此。
就此而言,不乏論者認為,應該取法基督新教教派的成功經驗,竭盡所能地取用各種新興傳播媒介,以期大大增進福傳工作的效益;但也有論者較為謹慎地認為,由於傳播「媒介」的選擇,將會深刻形塑人們對於「內涵」的認識與理解(例如:熱烈擁抱媒體科技的部分美國基督新教教派,便經常被論者指謫置入過多娛樂和商業元素)。因此,亟欲拓展福傳工作的天主教會,也不應忽略透過社群網路福傳的可能負面效應。
及至今日,儘管天主教會尚無直接以「社群網路」為名的訓導問世,但面對社會傳播和媒體科技的發展,「天主教社會訓導」其實早已累積非常豐富的神學論證、倫理反省、信仰指導,甚至是政策建議(例如:梵二《大眾傳播工具法令》或《共融與發展》牧民指引等等)。
在此基礎下,像是「美國天主教主教團」便在2010 年根據「天主教社會訓導」精神發佈一份《社會媒體指導》(Social Media Guidelines),針對社群網路提出操作指導和相應規範。
文件當中指出,社會媒體(社群網路為大宗)是全美成長最快的溝通形式,特別是在青年之間,教會不能忽略,同時強調三個概念:
1. 能見度:認識各種形式社會媒體優劣,讓教會真正充分呈現於社群網路;
2. 社 群:社會媒體是強有力的福傳工具,但不能取代面對面聚會,只能扮演輔助角色;
3. 問責性:以安全、負責與善盡公民義務方式從事,教區也應制訂行為規範。
教宗若望保祿二世在《迅速發展》宗座牧函中,曾經期許我們:「不要害怕新科技!」,因為這些「不可思議的技術發明」乃係天主賜予人們所使用,也是人們接近真理的中介。
在社群網路儼然成為今日青年世代的生活必備之際,本文期待,台灣天主教會也能擷取「天主教社會訓導」中的寶貴資源,闡述教會看待社群網路的基本態度,為教會內外眾多「低頭族」提供一盞明燈,讓人們不致於淪為社群網路的奴隸,反能藉此尋得真理及信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