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思華
匆匆忙忙吃完早餐,換上實習服,戴上口罩,又開始新的一天的實習生活。
內科加護病房依舊不得安寧,雖然空了幾床,但又多了幾張生面孔。張爺爺是我實習後第一位照顧的肺癌末期病人,由於插管造成的不適,以及無法言語表達,加上各種治療的副作用,使得他非常躁動。手腳被約束之後,更讓他感到不安全,甚至緊張得冒冷汗,需要使用鎮定劑。
每次走到床邊看到張爺爺驚恐的表情,我總是很有活力的跟他打招呼,向他解釋接下來我要為他做的治療,以及治療對他產生的幫助,希望能緩解他的緊張和不信任感。
張爺爺病危前兩天,比平常更加躁動不安,瞪大眼睛雙手不停扭動,不肯配合治療。看著他痛苦的樣子,我不停地祈禱,祈求天主緩解張爺爺內心的不安,也祈求天主指引我醫學之外,所能幫助張爺爺的方法。
於是我掙扎著脫下手套,緊緊握住張爺爺冰冷的手,看著他、告訴他:
「我知道您很緊張又害怕,但是我們會陪著您走過這一程,如果您試著心情放鬆點,就比較不會這麼難受……。」
我不確定這位慣用客家話的爺爺了不了解我的話,也很掙扎自己的行為,因為我所受的教育,沒有戴手套是不可以接觸病人的;但是看著爺爺生氣的眼神慢慢平息,僵硬的身軀稍稍放鬆,我知道他感受到我傳達的平安,雖然手心的溫度只有那短短不到的兩分鐘。
回想起小時候,爸媽常帶我跟弟弟,去探望長期居住安養中心的外婆。爸媽教導我們為外婆洗臉、按摩手腳,重點是要先看著外婆的眼睛,告訴她我們要替她做什麼;我們也牽著外婆的手,在她身旁一起念台語版的玫瑰經,一起祈禱。雖然外婆晚年失智無法言語,但每次念完玫瑰經之後,外婆的表情總是特別安詳。
那段期間,我學習到讓一個人感到有尊嚴以及心靈平安,是多麼的重要,特別是身心在病痛中的人。媽媽也時常教導我同理心的觀念,她不是用理論,而是身體力行,讓我感受到被同理,進而學習如何去同理別人。
從傾聽、尊重到將同理心付諸行動,我學著同理自己,也同理別人。當我遇見身心靈遭遇各種痛苦的人,或許無法真正體會他們的痛苦,但藉由全心的傾聽、用尊重的態度臨在,相信這也是一種陪伴,一股力量。
感謝父母自我年幼,就給了我滿滿的愛,讓我內在充滿能量,有能力把愛分享給別人;又在各種生活經驗中教導我尊重、同理以及實踐關懷。未來在工作上,特別是面對性命交關的身心病痛者,我期許自己能繼續保持熱忱,除了全力盡我應盡的義務之外,更能活出樂觀的態度,傳遞希望與平安給身邊需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