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皓玲
我參加這個工作坊已有五個週末了,在剛開始時,胖子比爾很喜歡開無厘頭的玩笑。那天他又自認為很瀟灑地說了一個有關酗酒者的笑話,他的笑話引起了些笑聲,但坐在圈子外圍的瑞吉娜卻哭了起來;原來瑞吉娜的姊姊去年因嗑藥過度而死亡,她的姊姊從十幾歲就開始酗酒嗑藥,是家裡的一個很大的問題。瑞吉娜跟她感情非常好,比爾的玩笑觸動了她對無力幫助姊姊的傷痛。比爾很真誠地為那樣的笑話道歉,同時也覺得自己很委屈,不過是一個笑話嘛!
上個週末,狄克神父教我們做「視覺與感受分離」的生命事件重組與治癒方法,他讓瑞吉娜到前面做示範。瑞吉娜那天穿著一襲黑色長裙,像嬰兒似的金棕色長髮柔柔地捲曲在雙肩上,她有一對水汪汪地棕色大眼,給我的感覺好似隨時會哭出來似的。瑞吉娜並不知道坐上那個位子將會經驗到甚麼樣的心靈波動,但她信任狄克神父,相信狄克神父會帶領她安全地走過。
狄克神父首先要瑞吉娜想想自己生命中一個最害怕、最不想碰觸的情境,瑞吉娜閉上眼睛,毫無困難地在腦海裡形成了那幅圖像。那是她父母家後院的一個小花園,兒時,她常常跟著家人在花園裡種花種菜。接著,狄克神父問瑞吉娜那座花園的圖像離她有多遠,瑞吉娜說:「十呎之外!我不喜歡跟它太靠近。」狄克神父讓瑞吉娜把這個不愉快的圖像放在她視覺的右下方,暫時不去管它。
接著,狄克神父讓瑞吉娜在想像中做一件她最喜歡做的事,瑞吉娜選擇唱「你是我的陽光」這首歌,她選擇了兩位在團體裡她最信任的朋友,陪著她在想像中一起唱。於是彼得、茉莉、和她一起唱著:「你是我的陽光,我唯一的陽光,你使我快樂起來,當天空烏雲密佈的時候……」。
瑞吉娜就這麼一直重複地唱著、唱著,狄克神父在她的兩手上輕輕按著,讓她感受到手指的按觸與這愉快的感覺是一體的。過了一會兒,狄克神父問她:「如果我把那座花園放在離你五呎左右的地方,如何?」正愉快地唱著歌的瑞吉娜說:「還可以。」又過了一會兒,狄克神父再問:「如果我把那座花園放在離你四呎左右的地方,可以嗎?」瑞吉娜回答:「還好。」接著是三呎、兩呎、一呎,就在這時,瑞吉娜說:「不行,太近了!我覺得很不舒服。」她的表情顯得有些緊張,狄克神父馬上說:「好,妳可以離開一點。」
狄克神父又詢問瑞吉娜,除了唱歌還喜歡做甚麼事?瑞吉娜說她還很喜歡騎馬,她有一匹小馬(現在已是老馬了),飼養了許多年,一有機會她就會騎著那匹馬在鄉間小路上輕鬆地跑跑。
狄克神父要瑞吉娜在想像中,騎著馬,唱著歌,隨意奔跑,於是瑞吉娜的緊張表情舒緩了,她跟彼得和茉莉一起在想像中輕鬆地騎著馬慢跑著。
接著,狄克神父請瑞吉娜在想像中為馬安上一對翅膀,於是瑞吉娜騎著一匹飛馬,在天空中自在遨翔,嘴裡仍哼著:「你是我的陽光,我唯一的陽光,你使我快樂起來,當天空烏雲密佈的時候……」。
就這麼聽著聽著,我都快要打瞌睡了,已經過了半個多小時,瑞吉娜還騎著馬在天空盤旋。
突然間,我被瑞吉娜的哭聲驚醒,原來狄克神父領著瑞吉娜在想像中慢慢地接近了那座花園,就在瑞吉娜的飛馬要著陸時,她的恐懼感勝過她培養了好一會兒的能量,只聽她哭喊著說:「我不能進那個花園,我不能!因為我姊姊的骨灰就撒在那個花園裡,我怕靠近那個地方!」瑞吉娜有點近歇斯底里地哭著,我們都很緊張地看著她,著急地想著怎麼辦?怎麼辦?
狄克神父緊緊地按著瑞吉娜的雙手,並很沉穩地要瑞吉娜張開眼睛,回到現實中來,瑞吉娜花了好大的力氣才睜開了眼睛,兩眼好似用甚麼撐著似地睜得大大的。
狄克神父讓瑞吉娜回到現實中來,並要她把感受與視覺分開,那個花園只是一個花園,多了姊姊的骨灰,它還是個花園。不是花園讓她害怕,而是對姊姊的愧疚感、無力感、和痛徹心扉的思念,讓她無法承受再度靠近姊姊的巨大傷慟。
慢慢地,瑞吉娜可以在想像中重新騎上她的飛馬,帶著她姊姊一起在天空翱翔,在鄉間小路上漫步。瑞吉娜的面容漸漸緩和,也開始有了微笑,因為姊姊正和她共乘一騎,兩人像往日一樣地嬉戲。
狄克神父要瑞吉娜在想像中把姊姊放在心裡,瑞吉娜伸手做環抱姊姊的動作,並真的把姊姊放進了她的心裡,姊姊將永遠住在她的心中,不再孤伶伶地留在那個小花園裡。
瑞吉娜張開眼後,不停地感謝狄克神父,感謝全體學員的陪伴,她看起來非常疲倦,但是帶著滿足的微笑。
瑞吉娜的治癒過程,讓我再度見證到人類心靈的創造力,一切的悲傷、喜悅、恐懼、或是平安都是我們心靈的產物。
而各種情緒或思緒的產生,都在於我們是否容許自己有那樣的情緒或思緒,當我們容許自己有罪惡感、自卑感、或是任何負面的情緒時,我們創造了一個自卑的、罪惡的、不快樂、和悲觀的自己;反過來說,如果我們總是做正向思考,遇事解決不逃避,認真地在每一時每一刻為自己的思言行為做最好的選擇,我們將創造一個以最高品質生活著的自我。
除非我們甘願讓別人的行為操縱我們的生命,人世間沒有誰能奪走我們享受天主賜給我們每一個美好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