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任吉
繼《美麗時光》、《黑暗之光》、《爸……你好嗎?》、《蝴蝶》等片之後,導演張作驥又推出了另一部新作《當愛來的時候》。本片是高雄電影節的開幕片,在斧山國際影展、倫敦國際影展等,獲邀為觀摩片,以及東京FILMeX影展的競賽片,也在年度的金馬獎影展,獲14項入圍提名,並於近日獲得金馬獎最佳劇情片、導演美術設計、攝影等大獎。
從片名《當愛來的時候》來看,會誤以為是一部男女情愛的電影,但本片遠遠超過一般的愛情故事。張導演的電影,一向對社會底層人民的生活,有深刻的描繪。
本片用了一些意義豐富的畫面,捕捉平凡生命中的吉光片羽,傳達了人性的尊嚴及美麗,同時對台灣本土的善良百姓,表達了深度的關懷,也為台灣現階段一般老百姓苦悶、悲慘的生活,注入希望。導演不只用攝影機在創作,並努力經營具有豐富生命內涵的畫面,也非常精確、寫實地詮釋了「人」生精彩、但會瞬間消失的真實生命。
本片在風格上,跳出傳統好萊塢電影說故事的方式,不用較快速的情節片段,簡單事件的因果關係,去經營衝突,化解衝突。然後又堆砌懸疑、揭露伏筆一步步地去推展劇惰,敘述故事。
而是在剪接上大膽嘗試,多次用淡出、淡入的技巧,造成時間的區隔,並用單一畫面、近乎定格的手法,吸引觀眾專注銀幕中的人物,以及他們的表情與肢體動作,並跟著劇情自然的推論,想像人物的反應及心情。
在觀賞時,觀眾可與劇中人物產生共鳴,與他們因著日常生活中,甚至一些瑣碎事件的影響,而一起激起內心情緒的起伏,並且與懷孕九月的主角同步,將所觀察的事件沈澱、消化,並對所發生的一切,有所察覺、認知,以及有新的行動。
電影的鏡頭語言,場面調度及剪接功力,本來只是工具和方法;影像帶來的劇情張力,也不過是電影美學的一種表達。電影故事中的人及他們的生活,才是電影的主角。
例如片中的主角人物,對家及陽光的感覺,表達影中人對幸福生活的一種渴望;以及將家人的關係,彼此的愛與關懷,支持生命的力量,蘊藏在看似吵鬧、混亂、不斷的爭執之日常生活中,以及一些不著痕跡、同居共處時的言語行動中等,這些都是本片使用電影媒體的魅力成功所在。
電影是用記憶、時空交錯的印象,表達生命中人際關係的潛在能力。如在父親生命的末期,導演用家人的告白,及病床前激烈的生氣舉動,傳達家人之間親密的關係。或是入贅的父親在河堤邊對女兒說:「不怕、不怕,不要害怕了,經過了這些經歷,妳已經有勇氣面對一切了。」加上母女等真情流露、互相依賴,以及病床上父親雖不能言語,卻流下眼淚,表示明瞭,並必須接受一切等,一幕幕親情互動、交心,彼此完全凝聚的戲,十分震撼有力。
影片中海鮮餐廳的場景內,有一張總會帶來厄運的餐桌,坐過的人都會有厄運,象徵生命中的負面因素。本片的家庭成員,爺爺、剛出生的男孩、入贅的丈夫,自閉、智能不足的叔叔,所有的男性都柔弱不堪,問題叢生。但就在這些看似無能的男人身上,奇妙的散發出穩定家庭的言語及力量。
至於女性的角色,有無所事事、叛逆的一對女兒,對不珍惜自己身體、粗心大意懷孕的女主角,還有不能生孕、及生出了兩女一男的大小二太太;她們的關係看似複雜,其賞是非常單純並相互依靠。電影也巧妙地運用婦女自然生產的情節、及初出母胎的新生命,表達出打敗宿命的詛咒,帶來生命的持續力、一種希望、快樂的氣息。
片中女性對自我生命的察覺、未來前途的自覺,堅忍、承擔責任的氣質風範等,並將本是「生命共同體」的家人的緊密關係重新建立的過程,也令人動容。
電影中年輕人的戀愛故事,男人貪玩、不負責任的行為舉止,對照女性面對懷孕、驚嚇痛苦中的堅忍,以及女性要面對自己孩子的未來,開始學習負責,獨立承擔一切。這所有生活中成長的過程,十足反映出人性、生命之美。
全片沒有冠冕堂皇的理論與言詞,只是用生活的細節呈現,將家人的情感、歸屬、與控制關係,從彼此一出口就是很重的嫌惡語言,到協助解決懷孕要面對的問題、新生嬰兒誕生;從厄運、詛咒、分裂的家人關係,到親密、關心、共同承擔家中的生計情節,呈現了一般家庭的生活面貌:「我們就是這樣生活的」。
生命的各種困境,並沒有難倒平凡的百姓,「會生活下去」的勇氣和希望,表達了電影創作者對人生真誠、懇切的態度,為社會散發積極、正面,有啟發性的訊息,十分值得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