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玫君
上期提到,當代神學家推崇安德.魯博的作品具有「祈禱」的特色。本專欄繼續介紹安德.魯博於莫斯科,靠近茲韋尼哥羅德鎮(Zvenigorod)的耶穌誕生主教座堂中的作品。
1410年,魯博在耶穌誕生主教座堂中創作了一組代禱畫屏,現今僅存的三幅畫為:1)救主基督,2)聖保祿宗徒,3)總領天使彌格。前兩幅已經在上期的專欄中介紹過,現在我們深入研究第三幅作品:總領天使彌格。
首先,修女參照一般聖像畫的構圖原則,將已經消失的構圖部分補上,作為學生臨摹的範本。其次,邀請學生透過印刷精美的原畫圖片,引導學生細細觀察這幅魯博的聖彌格。
我們很驚訝地發現,魯博和他那時代的畫員,曾經投注多麼大的熱情,為入畫的聖者進行「妝點」。宋修女將聖像畫上色的過程,沿用化妝的辭彙,稱之為「三色階上色法」:1)基礎底妝,2)腮紅、眼妝、唇妝,3)Highlight突顯輪廓。根據老師的指示,確切地通過三個階段的實作後,天使的臉部色澤逐漸由黯淡轉為明亮、臉部肌理層次分明了,最後眼睛也顯的炯炯有神。
以魯博的天使為例,請注意彌格也有蘋果肌般的好氣色喔!天使紅潤的雙頰和電視上的廣告明星比起來,是不是顯得有過之而無不及呢?這樣「美麗的」天使,真是天堂的最佳代言人!
魯博的總領天使彌格的翅膀,可以區分為兩個部分:黃金色與漸層藍。這對金黃耀眼的翅膀首先佔據了大家的視線,而在貼近身體的部分,却又隱隱地閃耀著寶藍色的光芒。
在聖像畫中,金色直指成聖的境界,有顯示皇室尊威的意思。金色用在彌格身上,一方面表現天使是尊威的天主座前的侍從;另一方面透過看似由縷縷金色絲線所織成的翅膀,和其所散發出的一道道金黃色的光線,讓人體會到天使品位的特殊稀有性;另外也提醒我們,天使是純精神體。
金色搭配上直指天堂神聖與神祕的藍色,讓人相信這對翅膀,確實可以輕易地、快速地,將天使送到我們身邊,更能將我們的禱告,完整無誤地帶到天主台前。見了這樣的天使之後,任誰也不會懷疑,當你向天使禱告時,他正坐在你身邊安慰、諦聽你的祈禱!
彌格的服裝是粉紅色的外氅,配上天空藍的長衣,露出的上衣中,在胸前配有綴滿各色寶石的肩帶。縱然,尊為總領天使的彌格,衣著裝飾貴氣逼人,但是不知怎麼地,我却絲毫不覺得有什麼距離感?這是因為這一位總領天使,在聖像畫屏中,舉起雙手,向著耶穌的方向祈禱。彌格的表情、神態和髮型,在在讓人感受到那份服侍於天主台前,所該有的順服與貴族氣息。
另外,每當我想到,天使和我們終究都是天堂上的家人,也就不顯得見外了。他們就像我在天堂上的兄姊。甚且,當我為天使的衣服畫上寶石和沿著寶石粘綴金箔時,眼中還閃著調皮搗蛋的亮光。有種在為哥哥或姊姊縫綴衣服後討賞的心情。
最後想分享的是,當老師告知下一幅將要畫的是魯博的彌格時,一看到彌格那一頭美麗的金髮,心中不自覺地摩拳擦掌,一股躍躍欲試的心情自然浮現於心頭。
可是,說到聖像畫中描繪頭髮的工作,畫過的人都知道,這是一件多麼令人艷羨,却又頭痛的工作。會頭痛是因為,入畫的聖者總共有多少頭髮是沒有人會去數盡的。但是,無論多少,在每一綹頭髮中,底色的上色不算,至少要完成2根髮絲。而為每根髮絲,則必須重複描繪3〜6次才算完成。這樣的工作量不但是非常驚人,同時也是非常耗費眼力和體力的。
有的同學因為眼力實在無法負荷,又或者打從心底認為自己辦不到,因而從一開始就打著減量完工的算盤。這樣的結果,不問可知。如果不是出於無奈,我想,任誰都不想看到自己的髮量減半吧?所以,我也沒打算讓我的彌格看起來有點難為情。整個過程就從起初的哀嘆連連,到聖言不斷在我心中湧現。這個過程的奇妙轉變,讓我再次感受到畫員聖召的寶貴。
重複地描繪髮絲的過程,幫助我逐步安靜下來。靈魂之耳彷彿也對天堂的啟示開展。過往,念日課時所存留的聖言,開始在我心中帶領著我祈禱:
上主的法律是完善的,能暢快人靈;上主的約章是真誠的,能開啟愚蒙。
上主的規誡是正直的,能悅樂心情;上主的諭令是光明的,能照亮眼睛。
上主的訓誨是純潔,萬世常存;上主的判斷是真實的,永遠公允。
比黃金,比精純的黃金更可愛戀;比蜂蜜,比蜂巢的流汁更加甘甜。
祢的僕人因而得到教訓,謹守不渝,必有重賞。
誰能發覺自己的一切過犯?求祢洗淨我未覺察的罪愆。
求祢使僕人免於自負,不要讓驕傲把我控制。
這樣我便成為無可指摘的人,重大的罪惡也不致玷汙我身。
上主,我的磐石,我的救主,願我口中的言語,心中的思慮,常能使祢稱心如意!
~(詠十九[十八B])
就這樣,我的舌尖咀嚼著聖言,好像品嘗一場盛筵。完成彌格髮絲的工作,對我儼然成了默觀天主法律的最佳時機。
髮絲像法律,看似密密麻麻無法數盡。但是,最終天主立定的法律,無非是要引領我們度幸福的生活。天主教導我明白這項真理,並在我心中燃起對遵守法律的渴望。當這過程接近完成時,那種漲滿心中的愉悅和感恩之情,是除了畫員之外,旁人無法體會的。
這種心情無關乎「成就感」。當完成時,心中會感動的落淚,因為知道自己在這過程中,真正將自己交出了。唯有將自己「臣服」在天主聖神的引導下,才能完成這樣的工作。所以,感動落淚不是來自「一切都完成了」的輕鬆和成就。而是來自,看到自己又一次作了天主聖神的學徒。
感恩天主揀選了我!感恩天主沒有放棄我!感恩這一份堅持,將會隨著這幅完成的畫,走到每一位熱愛並尋找天主的人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