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玫君
在講課或與人閒聊之間,每當話題觸及聖像畫,總有人會提到:「可是我不喜歡這樣的聖母」、「我希望耶穌能夠比較像…」,甚至有些對話會給我一種印象,就是人們並不喜愛聖像畫。
但奇妙的是,當我們去到教會書局時,還是會主動尋找,並希望能有好運氣,可以發現喜愛的聖像、態像或十字架,好能收藏或送給親友。這顯示人們並不是排斥圖像,而是希望能在圖像中看到神聖。因此,這也是聖像畫員所要努力的目標和肩負的使命。
在台灣推廣聖像畫的過程中,我體會到不能止於繪製聖像,而更需要以文字、語言來和信友溝通。
十四世紀,初來乍到俄羅斯的「客座」拜占庭畫員費阿芳.格列克(Theophanes the Greek, 1340-1410, 見上期《見證》),想必也曾經歷這樣的過程。他必須在作畫之外,還輔以神修的講解,好讓俄羅斯人民能接受這樣的宗教藝術。
費阿芳按照聖像畫聖統的構圖作畫,也研發出自成體系的顏色,作為解釋畫中神性的工具。在他個人的畫作及靈修薰陶下,俄羅斯人民擁抱聖像畫聖統,並從中創作出屬於自己信仰的聖像畫;聖像畫不再代表「拜占庭藝術」,相反地,俄羅斯人民以自己所創作的聖像畫為榮。
靠著聖像畫,費阿芳為斯拉夫民族奠定更紮實的信仰基礎。至今,聖像畫的傳統,在俄羅斯教會中,不僅完整地傳承下來,也在民間獲得廣大的迴響。這證明了,費阿芳成功地跨越文化的鴻溝,訓練出一組成熟的俄羅斯聖像畫員。其中以他的高徒安德‧魯博(Andrei Rublev, 1360s〜1427或1430)最為出眾,並為俄羅斯聖像畫創下高峰。
論到費阿芳與這位高徒之間各自的特點,當代俄羅斯神學家認為,前者的作品就像一場場精采絕倫的講道;後者的作品則被形容為「祈禱」。換句話說,當俄羅斯人在默觀魯博的作品時,他們進入了祈禱的境界。
什麼是祈禱?祈禱不就是與天主來往嗎?聖人先知們常在祈禱中會晤天主,我們也該期待能在祈禱中與天主聚首。而這樣的祈禱生活所結的果實,就是讓人領悟到生命真實與完整的意義。
每一天,都該有一段時間,是我們特別保留為了要與天主來往。因為,沒有什麼比在祈禱中,藉著聖言所領受的明悟,更能讓人滿足的了。當經過一段世俗追逐賽之後,人們會意識到自己所渴望,或者能夠真正滿足自己的,是與天主同在的生活!而這就是天主賞賜給我們最大的許諾。救恩的起始與終點皆在於此:天主願意與我們同在,從今世到永遠!
聖像畫的存在,也是這個目的,就是讓信友體會到天主為了愛我們,親自來到我們當中,甚至成為我們中的一份子,以致於許多人沒有認出祂來。
我們在聖像畫的內容中,看見基督的一生:降生成人、死亡與復活。我們也在聖人的聖像畫中,真實地認出基督與眾聖人聖女、以及天使的隊伍,都期待著與我們在天上聚首。聖像畫所畫的,不是過去曾經活著的人的肖像,而是想表達如今仍然活著為我們祈禱的天上的教會。所以,我們可以說聖像畫是天堂的一扇窗。透過聖像畫,我們瞥見了天堂的庭院。
因此,為人們講解聖像畫的語彙,是非常重要的。當我們了解聖像畫中,無論是神態、顏色、髮型等等的結構,有著什麼樣深刻的意涵時,我們要再次走到聖像畫前默觀。這時,聖像畫便能夠為你開啟那扇通往神聖的窗櫺。
的確,這就是聖像畫的魅力,它或許並不符合現代人普遍的審美觀;但卻是經過幾世紀傳承下來的嚴謹構圖脈絡,能跨越時空,將尋求信仰的人們,帶向那連結永恆的境遇。
現在,就讓我們一起駐足觀賞魯博的作品,看看是否您也能感受到「祈禱」的召喚?
本文特選魯博於Nicholas-Peshnoshskogo修道院(莫斯科北部,靠近德米特羅夫城Dmitrov)中,所創作的「前驅聖若翰」(註)。
畫中這位若翰和當年在約旦河邊為耶穌傅洗的那一位,已經明顯不同。約旦河邊的若翰,因親眼見到天主上智的安排,和祂對人類無限的大愛而深受震懾;如今,待在救主身邊,日夜為我們祈禱的他,是帶著深沉、篤定與安祥的神情在祈禱!他的雙手再次指向耶穌,是否您也聽聞他正對你說:「看,天主的羔羊!」
祈禱就是帶領我們意識到主的臨在與關懷。此畫中,祂靠近我們,因為祂願啟動我們尋找祂的渴望!而當我們呼應祂的啟動時,祂也很快地、親切地答覆我們。這就是我在魯博的「救主基督」中所感受到的。這樣的體會督促著我時時祈禱!
保祿臉上的刻痕,和透過俄羅斯技法,所彰顯出獨特的柔和髮絲,都在告訴我們:在我們身上形成的性格,無論是剛烈或溫柔,天主都有用處。保祿就是這樣,在他傳道時,曾為了宣揚主的福音,為一切人成為一切人。我們若愛耶穌,又有什麼是我們為了所愛的祂而改變的呢?
到了天堂,保祿對福音的順服及真愛,形成了他今後永遠的樣貌;我特別喜愛魯博對保祿所作的這樣的詮釋。保祿在深深地祈禱著,現今的他為「祈禱」的力量所懾服!「祈禱」成了魯博的聖像畫賦予我對天堂最靈動的感想。
至於「彌格總領天使」,敬請期待下一次專欄的分享。
註:也有一說,此畫極可能是安德‧魯博學生的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