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終源
五月廿七日,《聯合報》民意論壇刊登了一篇我的投書,而且以刊頭配上紅色大標題登出:〈買張票 如此折磨老人家〉,應是論壇編輯看重我的不平之鳴,原標題是〈對老人不友善的大眾運輸〉,報紙改的標題更為醒目。
文中談的是我買「敬老票」的三個經歷,首先高捷一定要看身分證,駕照不行,二是高鐡不能下載QR碼乘車證明,第三是北捷不能用悠遊卡,必須到服務台買。我下的結論是:「防弊重於興利的思考是社會進步的障礙,台灣已經進入老人社會,政府一直鼓吹老人福利,一般人也希望老人家少開車。那麼,大眾運輸,尤其是高鐵,難道不能為老人家多設想一點,首先就除去這些不必要的,煩擾老人家的諸多限制吧。」
為輕鬆一下,我有點畫蛇添足地加上:「我也害怕,年輕人耳濡目染,有一天,當我請一位坐在博愛座上假裝睡覺的學生讓位時,他也許會義正詞嚴地叫我拿出身分證來,好證明我是老人。」
沒想到第二天有人回應,竟然是針對最後一段:「用這種主觀的臆測拖年輕人下水,真是莫名奇妙,躺著也中槍。」害我為那莫名的回應難過了一小時。後來進入〈聯合報〉民意論壇的臉書,發現竟然有65個回應文,大多數沒有了解我的文章,只是藉題發揮自己的想法,有些離譜得令人嘆為觀止。
舉幾則為例:「悠遊卡公司是北捷的,憑什麼要全台灣的縣市都買它的帳?請神父去問問上帝吧!」「小的認得的天主教神職人員不少,這樣認定別人該伺候著他的老人還第一次見到,算是長見識了,一把年紀,應該有些見識,寫這種文,真是令人嘆息。」「老年人應該享有的就是老人年金或低收入戶補助,其他公共運輸或門票都應該一視同仁,這樣既減少稽核上的麻煩,也不必有不受尊重的感覺。」我又難過了半天,心想這大概就是所謂「網民」的特性了,借題發揮,說話不用負責任。
還好有人主持公道:「文章作者只是希望執行層面能人性化一些,居然有這麼多年輕人砍砍殺殺,這就是台灣的現況嗎?」「但是老人們只是發言想多替大家多爭取點方便,一堆的年輕人就上來圍剿。更別提文章的作者還是位神父,一生奉獻,兩袖清風…」為我按讚的也有156人。
聖經《創世紀》記載因著人的驕傲自大建造巴貝耳塔,「上主在那裏混亂了全地的語言,且從那裏將他們分散到全地面。」(創十一9)巴貝耳塔的經驗就是:
人人各說各話,是己非人、黨同伐異,造成了世界的分裂與歧異。中華文化自古重視慎言:「人言可畏」、「一言既出,駟馬難追」,孔子更認為「巧言令色,鮮矣仁!」(學而)重點都在表達說話的不容易。
聖神降臨是一種全新的經驗:「眾人都充滿了聖神,照聖神賜給他們的話,說起外方話來。」(宗二4)這是言語的神恩,使宗徒說話動聽,講出感人的真理。但同時更令人驚奇的是,來自不同地區的異國人士「人人都聽見他們說自己的方言。」眾人都驚訝猶豫,彼此說:「這是什麼事?」「怎麼我們都聽見他們用我們的話,講論天主的奇事呢?」(宗二11~12)有人認為在這裡更奇妙的是「聽話的神恩」,不只具有孔子60年才修到的「耳順」,而且都如母語般的親切。
真福教宗若望保祿二世曾說:「愛德的新名詞是『溝通』」,現代人都感慨,好的溝通真的不容易,由於知識的爆炸,說話難以周全,而聽話的人也太忙了,只挑自己想聽的來聽,許多溝通都如雞同鴨講。舊約箴言曾說:「未聽而先答,實愚昧可恥。」(箴十八3),《雅各伯書》更教導弟兄們:「每人都該敏於聽教,遲於發言,遲於動怒。」(雅一19)
聖神降臨有一個堅固的基礎,就是宗徒們同一些婦女及耶穌的母親瑪利亞並祂的兄弟,都同心合意地專務祈禱(宗一14)。這同心合意的祈禱,經聖神的作用,使得因巴貝耳塔而分裂的人們得以合一,使基督的福音得以廣傳天下。
但教會二千年來也經歷過不少的分歧與對立,梵二大公會議祈求聖神的風再度吹拂,歷任教宗也以宗教交談和教會合一為重要職責。若望保祿二世公開承認教會曾犯過的錯誤,請求寬恕,並提倡淨化記憶(兩千大禧年詔令《降生的奧蹟》1998年11月29日)。他的胸懷和努力令人感動,但至今成果仍然有限,可見溝通是多麼困難。
中學老師經常感嘆現代的學生難教、不聽話,而離婚和破碎的家庭更是今日台灣社會重大的問題,致命原因就是每個人都以自我為中心,都從自己的角度出發,講的都是自己,很不容易靜下心來,聆聽對方,諸多電視台的名嘴也常做最不好的示範。
曾多次有人告訴我說,我講道中的某段或某句話令他感動,而實際上那並不是我的重點所在,甚至有時根本忘了我曾講過那句話,所以那是聖神感動了他。耶穌曾說我們並不屬於這個世界,我們仍期待那不再有悲傷、哀號、苦楚的新天新地的來臨。但是她已隨聖神來臨了,當我們聆聽天主的話並承行時,她就在我們中間,只是我們還須在祈禱中等待著最後圓滿的實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