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念祖
某大事業的徵人啟事(大意)如下:「誠徵僕役多名。工作性質:管家助理,聽命服務。資格:限男性,身心健康,品行端正,年齡適中(不能太老,也不可太輕)。甄選程序:每七年招考一次;第一年考察期間,配偶也必須全程參加,期滿後,需再接受六年訓練。考察及訓練期間不得因任何理由缺席課程;保持全勤紀錄,並經審核及格者,得以錄用。待遇:不管吃、不管住、不付薪、不升等。其他限制:未婚者終身不得結婚,已婚者不得再婚,喪偶者不得續絃。」
這個啟事雖是虛擬,但絕非杜撰。在常人的眼中,這樣苛刻得有如網路笑話般的條件,似乎只有傻子才會去應徵。但是在達拉斯教區,七年前,有一百三十名「傻子」,接受了類似這樣的一個挑戰。經過了嚴格的審核淘汰與長期培育後,只有二十七名佼佼者脫穎而出,在今年二月,領受了「終身執事」這個「基督僕人」標記的聖秩,與神父們共同成為協助主教的左右手。
「執事」(deacon)這個名詞源自聖經。希臘原文「diakonos」是「僕人」的意思。按聖經記載,宗徒時代就已有選立執事為教會服務的制度,後來執事成為教會聖統制內一個重要、固定的神品。
公元第五世紀以後,因為種種原因,執事制度逐漸消失,最後演變成神父晉鐸前的一個過渡階段而已。直到五十年前,在梵蒂岡舉行的第二次大公會議,才決議恢復這個已消失一千多年的古老教會神職。
梵二文獻的《教會憲章》強調,執事的任務,「不是為作司祭,而是為服務」。但是關於「終身執事」職的守則規定,遲到1983年才被正式列入《教會法典》,確立執事是在與主教和司鐸的共融中,執行為禮儀、聖言和愛德的服務工作。
時至今日,美國的天主教會已有16,000多名終身執事,獻身為天主子民服務。身為達拉斯耶穌聖心堂的一員,我們可以榮耀地說,今年達拉斯主教覆手授與聖職的27名終身執事中,有一位是我們熟識的好朋友,周國復執事。
一個人如果沒有足夠的「傻勁」,絕不會去回應天主的聖召,做一個沒有任何現世利益的「基督僕人」。但是認識國復的朋友,一定都同意,這個「傻」字,絕對不適用在他的身上-至少在我剛認識他的時候,不但不覺得他傻,有時還覺得他略嫌聰明過了頭。
二十年多前,初與教會接觸時,對國復兄已早有風聞,因為具有音樂與文學才華的他,當時在僑社合唱團擔任指揮,也在僑報撰寫專欄,在僑界算是小有名氣的風雲人物,更何況據說他與我同是德州大學阿靈頓分校的校友。初次見面時,雖然彼此熱烈寒暄,但我打從心底對這位鋒芒畢露,言談之間帶著一絲自負的學長,有著近而遠之的排斥。我領洗後,還曾為了堂區事工的瑣事與國復兄偶有言辭的爭執。性情急躁的我,對引經據典,長篇大論的他,常感不甚耐煩,但他總是不慍不火的不肯罷休。
當時我在堂區的另一個事工是架設網站。十多年前個人網站還不甚普及,軟硬體設備也不如現在便利。因此幾乎沒人願意承擔定期更新網頁資料,這種無聊煩瑣的工作。國復兄主動提出要替我負責其中一個關於聖母的網頁。每個月他從翻譯英文資料到登錄網頁,從不拖延或懈怠。如此持續多年,直到堂區網站由新人接手,全面改版為止。
從他「不肯罷休」的個性,我看到了堅持與韌性,對他也由起初的不耐煩逐漸轉為欽佩。在與國復更多的接觸中,我發現同樣是中年以後才領洗的我們,在信仰道路上曾有過相似的歷程。我們都曾激烈的以理性與嘲笑的態度來挑戰聖經,也都在超越理性與知識的震撼中找到了天主。但是國復在靈修與信德上的快速成長,卻是我望塵莫及的。因此他也成了我在聖經與信理問題上,能夠深入討論與請益的對象。
得知國復決定接受教區終身執事的培訓時,我毫不驚訝,直覺地認為這是順理成章之事,只是我們在堂區見面的機會減少了。他除了本身非常忙碌的全職電腦工作外,週末還要去教區神學院受訓上課,完成每學期數十學分的人性、靈性、及信理的課程,研習的範圍從教父學、基本神學、教義神學、靈修神學、基督徒倫理、禮儀、到聖教法典,不一而足;平日晚間則有功課、報告、小組聚會、日課等等。
光從這些令人眼花撩亂的科目名稱來看,就知道課業的繁重與艱難。教區更嚴格規定,在這七年的漫長培訓過程中,不管任何理由,只要缺席一次,就算前功盡棄,淘汰出局。
我曾好奇地翻閱過他的教科書,看到即使英文程度一向屬於同儕中翹楚的國復兄,書上也免不了密密麻麻寫著筆記與查閱字典的記錄。我常取笑他,還沒當「Deacon」(執事),就先當了「Bacon」(培根),被切成薄片炸乾。但他總是喜孜孜地說,這樣的辛苦太值得了,因為這讓他打開了眼界,看到自己多麼的不足。
七年,一段不算太短的時間過去了。隨著時光的流逝,我看到國復變得更沉穩、內斂、溫和、謙遜。一個從來「不肯罷休」的他,不但以無比的毅力,不斷地奔馳在聖召的大道上,並且努力學習耶穌,做一個謙卑的僕人。
誠如教宗本篤十六所說:「主基督親身作為我們的牧者,作為我們的執事。我們可以想見,當主在為門徒洗腳時,就是要明確地顯示,祂是以執事自居,也要門徒像祂一樣,做好執事的愛德角色,為託付給他們的人,洗淨骯髒的腳。」
當主教為國復兄覆手時,我內心激動地想著,我們這個海外小小的華人團體,何幸能得到如此多的天主恩寵?去年我們歡欣地慶祝從小在堂區長大的如濱神父晉鐸,今年我們又喜悅地看到二十年前在堂區領洗的國復兄領受終身執事聖秩。雖然我常逗弄玉珊姐:牧師的太太稱為牧師娘,那我們是否該稱她為「執事娘」?
但我心中不敢或忘的是《天主教教理》1554條的訓導:「所有的人須尊敬執事就如對耶穌一樣,尊敬主教如對天父的肖像,尊敬司鐸就如對天主的議會和宗徒團一樣,因為沒有他們就沒有教會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