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 言
天主教的歷史,為什麼要去瞭解?
大凡人與人之間的來往、生活、以及合群共事,彼此本諸善意和相互了解是重要的基礎。在彈指之間天涯若比鄰的全球化時代,人們因地域和成長環境承載的不同文化,不可避免地要經歷異地文化的接觸、震撼(cultural shock)、衝突(cultural clash)、容忍(tolerance)、和融合(fusion)的過程。中華文化的萌生和成熟的漫長歷史過程,因地域遙遠的阻隔,和西方文明各有不同的經驗和價值體系。「中西喜相逢」是近年來許多有識之士的華人,在歐美國家內長時間生活,在茲念茲且又經之營之後可喜的共識。
十九世紀中葉,披著帝國主義的外衣來叩門的西方文化──包括天主教和基督新教的傳教士,以及他們帶來的善意和建樹──在廣大而古老的華人圈內引發出震撼、衝突和憤怒,將他們歷史的鐘擺激盪到極端的另一頭。然而,塵埃落定後,我們能看到歷史蹣跚的腳步仍在走向彼此間誠意了解、互信互助的和平共處。
孔孟的儒家思想,兩千多年來浸潤和滋育中華的主流文化。儒家注重現世(this world)的人生,因而發展出一系列人本和人文的價值體系。
天主教繼承猶太民族自開天闢地以來,「上帝親自教誨」的一神教信仰。兩千年 前,它駕御一對強而有力的翅膀──羅馬帝國盛世和泛希臘文化(Hellenism)主流──猶如浴火的鳳凰,將三者融合為一體。接著,它擔負起教化入侵的蠻族和未開化的歐洲的重擔。從而,展現出中古世紀一千多年涵跨全歐洲的「基督王國」(Christendom)。
西元1517年以後,基督新教(Protestants)出走,別立教派;十七世紀以後,歐洲各個民族國家興起;啟蒙運動以後,各種人文思潮湧現;十六世紀以後,大航海時代的來臨,以及接踵而至、對外殖民、奪取經濟利益的帝國主義。以有形的機構和國際現勢來說,天主教會不再是歷史舞台上耀眼的主角。然而,耶穌基督的福音教誨,業已浸潤西方的文化。西方的各種社會機制(institutes),以及人們的生活和價值取向,已經和它融合。
因此,具備天主教歷史、文化背景認識的先決條件,你才能真正有效地了解現代的西方文明,以及它所呈現的各種外在機制和取向。如此這般,中、西雙方才能不僅是在不同文化之間,進行一團和氣客套式的交談(dialogue)。更能以善意和理性(reason)的態度,彼此容忍、求同存異,以期許雙方文化的交流和融和。
再者,天主教會(Catholic Church)本身的歷史和文化,就已經大有可觀之處。經歷兩千年的大風大浪,它仍然屹立,且影響層面更遠──遍佈全球,每6個人之中就有一位是天主教徒──這還不包括西元1054年分裂出去的拜占庭東方教會(包括今日的希臘正教、斯拉夫和俄羅斯正教),以及1517年以後出走的基督新教弟兄(包括現今世界上的各個基督教派)。
遠自西元635年(唐貞觀九年),波斯人阿羅本──屬於從正統天主教分支的聶斯托里教派(Nestorian)──即已來到中國的都城長安,「宣道譯經、建波斯寺、封鎮國大法王」。根據西元781年立碑的《大秦景教流行中國碑》(現存西安的碑林博物館),所傳景教一度號稱「法流十道……寺滿百域」。
雖然,此後景教在中國歷史上沉寂無息了。然而,由海路經福建泉州,於1294年到達北京(元朝的大都)的正統天主教方濟會神父孟高維諾(John of Monte Corvino)和同行的會士,在興建教堂和成立教會後的正式報告中還提到,不顧當地聶斯托里信徒的阻撓,他給予6,000人施洗入教。
明末和清初,再度來叩中國大門的是一群在中國歷史上響叮噹的耶穌會會士(天主教的司鐸,或譯「神父」)──利瑪竇(Matteo Ricci, S.J.),南懷仁(1623-1688, Ferdinand Verbiest, S.J.),湯若望(Adam Shall, S.J.),清朝宮廷畫家郎世寧(Castig Lione, S.J.)……。他們各懷西洋「珍巧奇技」和科學新知,希望以此為媒介,把「信仰」(Faith)這個天主白白賞賜給普世眾人的「寶貝」,傳遞給中國人。「中國禮儀之爭」 導致清朝雍正和乾隆的禁教風波。雖然,民間仍保有一代又一代的「祖傳信仰」。然而,以大局來說,已不成氣候。
十九世紀中葉,尾隨西方帝國主義船堅砲利的開路之下,由天主教會內許多個修會(religious orders)主導的傳教活動,廣泛地進入中國各地,甚至於偏遠的窮鄉僻壤。雖然,取得了相當大的成果,影響了許多的中國人和中國的現代化,以迄於今。然而,謗亦隨之──洋教和吃洋飯的指責,算是客氣的,只數落人不認祖先;戴上「帝國主義走狗」的帽子,就等同民族罪人!
是非真相如何?真理又何在?如今,是個心平氣和、理性探討的好時機。宗教容忍和宗教自由,已蔚然成為一般人都能接納的準則──再好的禮物,也要人們心悅誠服的接納,才能算數!
天主教的歷史,如何探討?
有人說,歷史就只是忠實地把過去發生的事情記錄下來。但也有人認為,個別資料、事件的累積和分門別類的整理之外,必須有系統的加以分析、研究和評論。這樣,歷史對於後人才有意義。亦即所謂的,「以史為鑑」和「前事不忘,後事之師」。縱然,對於不同時代、不同人文環境、不同地域的不同人群,歷史的經驗和教訓,無法也不能如同自然科學(譬如,醫生治療病患)一般,可以客觀標準化地套用。
然而,站在一代又一代巨人的肩膀上往前眺望,是人類文明進步的重要原因。就天主教會的表象來說,它是一種有形的社會機制。從當年耶穌和他的一群門徒,到現在的一群信徒、教堂、神父、修女、修會會士、地區的主教,以及梵蒂岡城的教宗。兩千年來的經典(聖經)、禮儀、活動、思想、事件、成就等,史冊均歷歷在案,有跡可察。
芸芸眾生,遵從師門,修德而成正果的,死後進入永生天國之門與天主永世同在──這是人們接受天主教信仰的目標。信仰的大門既然為世上所有的每一個人敞開──不分男女、階級、種族──可謂是「普渡眾生」,來者不拒,甚至於,效法耶穌的訓誨,「生病的人,才是需要醫生的」。因此,兩千年來,各懷鬼胎從教會中謀取私利者,當然也不絕如縷。
閱讀教會的歷史,正如其它的社會機制一樣,令人痛心的事例,層出不窮。然而,正是這個宗教信仰力量的激勵,信徒及其修道團體的努力和不斷自我反省,更多令人興奮、鼓舞、安慰的表現,目不暇給。天主教會相信,它能在這漫長的歷史中屹立不搖、與時俱進、遍佈全球,完全是耶穌基督(真天主又真是人)的作為和成就。在此情況下,除非誠心且善意地具備基本的教理和神學知識的背景,一般史學家很難了解、解釋、和掌握教會史上各類事件的前因與後果。
天主教的信仰,也是關乎人生全方位的一種生活方式(way of life),必然和當時、當地的社會現況,有所互動和影響。因此,在當時社會歷史的背景下,觀看當時教會的現象,才能有客觀而平衡的認識。
語言是文化的載體。跨文化之間的翻譯,很難原汁原味地呈現。有些概念名詞,需要一番詮釋,讀者才能心領神會。譬如,「sin」是指宗教層面上個人的過犯,甚至於不算是一般所謂道德上的過犯。譬如,天主教義認為「驕傲」(pride)是一種過犯(sin),因它會導致人的自大,以至於日漸離開與天主的契合。中文的辭意上,通常譯為「罪」──和法律上的犯罪(crime),使用同一個「罪」字,常引起誤解。相傳,清末教難時,有縣官審訊一位虔誠的老教友。「你是怕犯罪受到懲罰,才來信天主教,是嗎?」答曰:「是的」。再問道,「那你承認是個罪人囉?」答曰:「是的,我是個大罪人!」(天主教的信仰,要求信友謙遜,連最微小的sin都不要犯,以期修德成聖,死後進入永生)。縣官於是判令,「連他自己都招認犯罪了。給我押下去關了!」
另一個在歷史上曾引起喧然大波的概念詞是「indulgence」。以教義上的說法是,個人宗教上的過犯(sin)之後,除立志改過不再犯之外,另需多做一些功德的課業,以為彌補。大致上,可譯為「功德贖券」──亦即,從耶穌和歷來諸聖人為全體世人做的善行和功德所累積而成的「善功義行寶庫」中,專為自己提取。一般人通譯的「赦罪券」是謬誤的。因為,赦罪的權柄在於天主。至於,1517年馬丁路德(Martin Luther)大力指責,天主教當局未遵行教義,而有變相買賣「赦罪券」的行徑,應視同教會內部「人為的腐敗」。
為何「自不量力」?
傳播和傳遞給世人對天主的信仰,是天主教會的工作和任務。教理講授的多或少,期間長或短,關心的重點也是在於,是否心悅誠服的接受這個信仰。至於,浩瀚的經典和闡釋以及演進過程、兩千年歷史累積的無數聖者風範、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各式修煉信仰的敬禮儀式、教會基本的日常聖事禮儀和誦禱等,彷彿是琳瑯滿目地貯藏和陳列在一個大寶庫中,天主教會僅擇其要者取用。要想進一步的理解,可自行探索。但是,除非有識的先行者導引,通常只能霧裡看花或瞎子摸象式點滴般片斷的認識。
做為一個天主教會歷史的愛好者,和意圖搭建跨文化交流橋樑的媒介,本人有幸通曉英文,廣泛地研讀西洋多位名家的著作和專論,並常有機會就近諮詢天主教會和歷史領域內的許多位專家及學者。在主客觀條件俱備的成熟條件下,不惴試著踏出艱難的第一步,期能促進教會內外有識之士的互信和共識。
在試圖簡明和扼要地描繪全圖的前提下,採行主題性敘述的短文,輔以背景歷史的記要,和必要相關的詞彙釋義。寄望,在一篇篇短文的綴連下,能架構一個整體面貌的輪廓。
拋磚引玉,更期待前輩先進不吝賜教,是禱。
詞彙(註解)
※ 大秦景教流行中國碑──唐德宗建中二年(781A.D.)立碑,由大秦寺僧景淨撰述。碑文分序和頌兩段,均為漢文,碑之正面及兩側刻有敘利亞文的人名和在當時教會中的職務。碑頭上刻有一個十字架。西元1625年發現此碑,由在北京的利瑪竇神父和退隱杭州的李之藻(天主教友)做初步的詮釋。
另,美國《新聞週刊》( NEWSWEEK, Feb. 28, 2005)的統計:
全球各大洲天主教人數分佈概況──
佔全球教徒的比例 | |
拉丁美洲 | 43% |
歐洲 | 25% |
非洲 | 13% |
亞洲 | 11% |
北美洲 | 7% |
大洋洲 | 0.8% |
全球天主教徒人數 | 11億2千萬人(1.12 billion) |
全球天主教徒人數最多的國家(前5名)──
天主教徒人數 | 佔該國人口比例 | 佔全球人口比例 | |
巴西 | 156 million (1億5千6百萬人) |
85 % | 14 % |
墨西哥 | 99 million | 93 % | 9 % |
菲律賓 | 68 million | 82 % | 6 % |
美國 | 66 million | 22 % | 6 % |
義大利 | 55 million | 97 % | 5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