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介瑾
金象逵神父(Rev. Simon Chin),滿族人,正黃旗,本名愛新覺羅‧啟泰。世居北京,因民國建立,皇族不再享有俸祿,父親舉家遷至天津,另謀生計。神父父親創業之初甚為艱難,後經營「長城廣告社」,成為相當成功的廣告商。
神父幼年(約六、七歲)隨母親和弟弟金象申(聖名達陡,讀清華大學機械鑄造系,曾任工程師)同時領洗,兄長金象鼎(北大中文系畢業,曾任職於天津益世報)與兩位姊姊(大姐硯珍師範畢業,二姐端珍南開大學物理系)先後接受洗禮,屬於天津西開教堂。另還有一小妹婉珍,幼年過世。
據神父說,自開聖體後,沒有一天缺過彌撒。小學讀修女辦的學校,中學讀聖母昆仲會修士辦的西開學校,學校對教友學生信仰生活的培育不餘遺力,因而自幼對聖母懷有極深的孺慕之情,也扎下聖召的根苗。
曾與家人提出修道的心志,遭尚未領洗的父親嚴峻拒絕,甚至到昆仲會揚言,若要收他兒子入會,便放火燒修院。昆仲會的修士心生畏懼,神父只好退讓,等待天主的時機。
高中考入耶穌會的津沽工商學院附屬中學。他深受校內博學又具聖德的神父吸引,尤其是一位法籍神父,不但有學問,且心胸開闊又明智,開啟他作學問的門扉,對於知識的追求終身不輟。
神父在高中求學期間,依然天天在上學前輔彌撒、作各樣神功,參加聖詠團、探望難民等等愛德工作,並擔任校內天主教同學會會長,活躍非常。曾與校內左傾的同學多次交鋒激辯,而且總是佔上風,遂成為彼輩的眼中釘。他曾說,當時若不離開大陸進入修會,一定會被他們嚴厲批鬥,屆時不知自己是否仍會保住信仰。這是天主在他的聖召恩典中的另一層保護。
遵父遺訓:恆心到底
金神父在高中畢業後,要離家赴澳門耶穌會初學院報到、向父母辭別時,父親面壁而臥,說:「直到如今你還想入會,去吧!恆心到底!不要半途而廢!」這番話多年來成為他聖召「可能」面對誘惑及挑戰時,重要的提醒與標竿,因而避過好多好多的障礙。
例如,他看到同伴生病住院,不多時就丟了聖召,因而意識到健康的重要;因為肉體軟弱時,心神容易頹喪,魔鬼攻擊便有使力之處。所以,神父常常鍛鍊身體,且持之以恆。
另外,在菲律賓試教時,何廣揚神父對他甚為倚重,交付許多特別的工作,因此校際比賽屢屢拿到漂亮的成果。菲國華僑非常熱情,女性對他格外傾慕。當神父察覺到這般情勢,於是在每回的慶典或各種盛會後,許多人要找金修士,可是會場上早就失去他的蹤影。這樣的情形在聖家堂和神學院全院師生的活動中相信也不陌生(從起初直到永遠,及世之世)。因而有人覺得他不合群或不親民,殊不知他努力使自己免陷於各式各樣的誘惑,好能恆心到底,不半途而廢。
神父在求學時不是拔尖的,但非常努力,而且五育平衡發展,書讀得好,歌唱也了得,每逢大禮節都是他領唱或獨唱。在修士陶成階段,為院長慶生等等表演中,他是靈魂人物,能演戲、唱平劇、作對子、安排節目…,籃球鬥牛也讓他在菲國收服許多調皮搗蛋的學生。
台灣的輔大神學院每年會集體到日月潭休假十天,他天天由教師會館湖邊游泳到光華島,休息後再游回來。釋放一年來的壓力和辛勞,為後一年的工作儲備體力。神父休假回來後,皮膚黝黑發亮、精神充沛,唱彌撒時聲音嘹亮,生命的活力、信仰的喜悅總是感染全堂的教友。年輕時,神父常騎自行車上林口、或八里鄉、或新店,其體力與耐力令人折服;實為現今全台正夯的騎車運動之先驅。
對神學院的貢獻
神學院由菲律賓遷台時,決定以中文授課。當時三位國籍神父:張春申、房志榮和金象逵神父,扮演了相當重要的角色。而原來教授倫理神學的外籍神父不能以中文教書,金神父受命,除了教授婚姻法與堂鐸法,負責修士們的聽告解考試,還挑起教授倫理神學的大樑。因此,最重要的科目:聖經、信理、倫理,都有國籍教授擔綱,是本地化神學重要的第一步。
金神父曾任神學院第一任院長,而且神學院的規章正是出於神父之手。記得他曾說:在羅馬讀書的同學畢業後,回到各自的國家,多是擔任神學院長,於是他向他們要了每個神學院訂定的規章,作為建立輔神的重要參考資料。
神學院原只為培育耶穌會士,遷台後為回應梵二精神,決定開放給其他修會的會士和教區修士研讀神學,至1969年才招收修女。在當時的時空環境下,多數人士還不能接受修士與修女一起讀書。金神父特地三次提著洋酒「Johnnywalker」拜訪郭若石總主教,直到第三次拜訪,神父保證在神學院內絕不會有修士、修女間發生情感事件,才批准開放招收修女研習神學。
神父教授教律,因為外籍神父離去,長上要求同時教授倫理神學。他竭盡所能尋找各種教材,深入研究不同命題。記得民國六十年代,學生就習得當時聞所未聞的各種吸毒的倫理問題探討。
倫理問題與一般人的生活密切相連,神父除大量閱讀倫理大師的著作,更是在坊間尋找相關的各種議題,報章雜誌有關的資料也絕不放過。記得有一段時間全台瘋股票,有人問教友可否玩股票?神父除廣讀相關書報,也曾去號子觀察,希望明白實際的運作和股民心理。他甚至還到萬華的「賊仔巿」,為深入了解低層人民的生活。「庶民神父」的稱號,神父應該當之無愧。
在聖家堂服務
1968年神父由羅馬取得教律學博士,返台第一天就住在聖家堂。當時的院長劉迺仁神父(原天津工商學院校長)邀請他主日來聖家堂幫忙。這一答應就是31年的服務。除了年避靜、年度休假,每主日不管刮風下雨,從未缺席。
除了每主日聽2、3台告解,每個月一次主日道理(以前是連講五台彌撒)。還有婚前道理的服務;這是全台第一個每月必有的服務。
最最出名的是,聖週五唱耶穌受難史和聖週六的復活宣報,一唱就是30多年,也贏得「金嗓子」的美譽。更重要的是他將祈禱和默想放入詠唱之內,幫助參禮的人進入禮儀的內涵,並深深受到感動。
神父是個低調的人,「低調」的特質,也展現在他的牧靈工作中;因為他是教會法、倫理方面的專家,因此許多教友喜歡找他辦告解,也為許多人作婚姻障礙上的服務,為保護當事人的隱私,他都私下、安靜的處理,從不張揚。
徹底的神貧
神父多年前僅只一次返家(大陸)探視,當時聖家堂聖詠團的團員奉獻了五萬元。神父回來後,親自到聖詠團退還3萬,他們表示既給了神父,就不收回。神父則堅持奉還,並請轉送給更需要的人。
神父有次來電問說:房中有100隻不一樣的襪子,不知該如何處理?我請神父以顏色相近的兩隻配對,並安慰說不會有人掀褲管,看他的襪子。如今想起還不禁莞爾,也不免心酸。原來神父的衣物都是撿拾弟兄淘汰或離世弟兄的衣物。他幾乎沒買過鞋。過世時送入冰庫前,照顧的小姐跟狄修士說神父沒穿鞋,他的鞋子也不能看。
神父愛書成癡,所有錢都用在購買書籍上,因此他博覽群書,不論寫書撰稿,都引經據典,旁徵博引,毫不馬虎。神父一生致力聖經、神學,與科學、中華文化相結合。在見證月刊寫的倫理問題和爾後有關靈修的每一篇文章,都是天天跪在地上,祈求天主給予寫作的方向和靈感,並盡量源自聖經,用現代知識分子能夠理解的方式,寫出自己的靈修經驗。
天主賞賜給神父一種神祕靈修的經驗,就是被天主雅威的美吸引、震撼,並五體投地的朝拜祂,這是他晚年最後的安慰與支持。
金神父在禮儀年的最後一天結束世上的生命,他的一生也是個禮儀年,有不同的節期和色彩,但都只有一個目的,就是幫助他全心、全靈、全意地愛天主,也引導我們完成每個人自己的禮儀年。現在他即將面對面地看見極大光榮和絕對無限美的天主雅威,享受永生天主的SHALOM!
附:
懷念我最最親愛的二哥金象逵神父
噩耗傳來,你走得太突然了,我毫無心理準備,催使我內心哭泣。
我與你從童年起,每天清晨都拉著手,垮(搭,天津語)著書包,走進西開教堂,輔祭望彌撒。你很幸福,得到天主的「聖召」,修成為天主的司祭,一生奉獻教會,宣講基督福音、研究教律、倫理、教書、著書。我與你的親人藉著你的宣講教誨,深深地從內心樹立了「敬天主,愛人」的座右銘。
你平安地結束了塵世的旅程,得到你曾教誨眾人共同祈求的天主賜給你永遠的天鄉。二哥!你的親人們定會以你為榜樣,一生愛慕天主,廣傳福音。祈望在天堂與你聚會。
你平安地結束了塵世的旅程,得到你曾教誨眾人共同祈求的天主賜給你永遠的天鄉。二哥!你的親人們定會以你為榜樣,一生愛慕天主,廣傳福音。祈望在天堂與你聚會。
敬愛你的弟弟
金象申
2011年11月27日
金象申
2011年11月2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