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書寧
今天是七月一日,2011年後半段的開端,首星期五,也是耶穌聖心節。在這個特別的日子裡,來了一個多麼大的誘惑!
我竟然決定不去參加彌撒,為了「省下」些微時間來工作。
這一週來,我陷入極度的忙碌中。短短五個平日內,截稿的工作高達七項。表面上看來,似乎「忙」是造成誘惑的罪魁禍首;可是,當我靜下心來仔細反省,馬上發現造成那份難以負擔之「忙」的根源,其實是自己。
我一向是個無法說「不」的人。當工作的委託來時,我往往一口答應,照單全收,然後累得氣喘吁吁。然而,無法拒絕倒並非因為「個性溫良」或「樂於助人」,卻是由於自己的驕傲與自以為是。
工作來時,我究竟為甚麼沒有好好衡量自己的能力?卻只是一味地來者不拒?難道不是為了滿足自己的虛榮心?難道不是因為想維持自己的信用與形象?難道不是自大地以為單憑己力能夠完成?
其實,若真能夠如期完成,倒也不算自不量力。問題是,我經常因為「無法拒絕」而攬下超出自己能力的負荷;並在發現難以真正達成時,試圖「犧牲」許多更珍貴的東西來填補。
忙碌使我盲目,認不清有些東西並無法取代。
創世紀中,厄撒烏為了一碗紅豆羹,將自己的長子名分賣給弟弟雅各伯。那愛打獵的男孩單單只為滿足一時的口腹之慾,竟成為後人眼中的「褻聖者」。因為,他並沒有「視神聖為神聖」。從前,當我讀到那個故事時,曾經深深地為他的短視近利而扼腕嘆息。現在,自己的行為卻更甚於厄撒烏。
今天早上,過度的忙碌讓我以為有足夠的藉口「犧牲」掉今天的彌撒。這個念頭乍看之下合情合理,事實上卻是極大的誘惑。我竟將不能取捨的天主拿來放在自己狹窄扭曲的小秤上,斤斤計較地數算了一番,決意捨棄永恆,以救眼前暫時的「近火」。殊不知,天主對待我卻從來只給不捨,連一次也不捨。
我打開電腦,聆聽林思川神父的彌撒講道。聽完之後全身發熱,嚇出一身汗來。
在今天的講道中,林神父相當稀罕地分享了兩個真實的故事,每個字都宛如不能再尖銳的利劍,無比準確地刺入我內心最黑暗的角落。其實,若聽在平時,兩個故事可能只是動人的美麗分享;一個敘說出自天主單方面永恆不變的愛,另一個描述在必須選擇的情況下做出良好的分辨。然而,聽在我這個剛決定「捨棄」彌撒的人耳中,卻宛如暮鼓晨鐘。
因為,自己的錯誤被一語道出。所有遮掩自己的藉口都被戳破了,叫我赤裸裸地在陽光下無所遁形。
我面紅耳赤地抬起頭來,看了看時間,發現「還來得及」!感謝天主!祂畢竟是守約的天主!雖然我再三試圖捨棄,天主卻始終只取不捨,無怨無悔地不斷給出悔改的機會。
我在彌撒開始前八分鐘抵達蘆屋天主堂。當中野神父朗讀福音時,後半段的經文聽起來格外響亮。
「凡勞苦和負重擔的,你們都到我跟前來,我要使你們安息。你們背起我的軛,跟我學罷!因為我是良善心謙的:這樣你們必要找得你們靈魂的安息,因為我的軛是柔和的,我的擔子是輕鬆的。」
耶穌的召喚讓我流淚,泣不成聲地在心中吶喊:「主啊!一切祢都知道!」
聆聽這段經文,今天已經是第二次。原來,耶穌從起初就明明白白地發出邀請:「來吧!來吧!親愛的孩子,到我這裡來吧!我要給妳一個柔和的,為妳量身訂做的,既不會太重也不會太輕,對妳而言『剛剛好』的擔子!」可是,我的回答竟然是:「不,主啊!我不去。請祢離開我吧!因為,我的擔子太重了。」
我想起聖修伯里的《小王子》書中某顆行星上的「酒鬼」。當小王子問他「為什麼喝酒?」時,他回答:「為了要忘掉」。小王子追問:「忘掉什麼?」酒鬼則坦承:「忘掉我的可恥」。然而,當小王子再度問他:「什麼可恥?」時,酒鬼的回答竟然是:「喝酒的可恥」。
我的回答,比故事中的酒鬼還要荒謬。
今天,天主召叫我進入平安,進入祂滿盈的愛中。天主是愛;自從領洗成為基督信徒後,我口口聲聲說愛,字字句句談愛;但是,我若沒有真正在生活中活出愛,豈不成了保祿口中的「發聲的鑼,發響的鈸」?
信仰其實很簡單,天父喜歡將之啟示給純樸的小孩子。那麼,身為基督徒的我能不能真正成為天父的小孩子,單純地理解,單純地相信,並單純地去生活呢?
愛就在於此:
不是我們愛了天主,而是他愛了我們,
且打發自己的兒子,為我們做贖罪祭。
不是我們愛了天主,而是他愛了我們,
且打發自己的兒子,為我們做贖罪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