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印君
《魔法公主》是吉卜力工作室於1997年上映,由宮崎駿導演的動畫作品。該片上映時,票房甚至超過當年在日本上映的好萊塢電影《E.T.》和《鐵達尼號》,是當時日本最賣座的電影(這一記錄後來被2001年上映的《神隱少女》所打破)。
《魔法公主》的日文片名為「もののけ姫」,因此中文無論是譯成「魔法公主」或對岸的「幽靈公主」,都有誤導之嫌(片中既無魔法,也無幽靈),不算是好的翻譯。較為貼切的,大概是「妖怪公主」這一名稱。本部動畫作品延續宮崎駿所關懷的環保議題,同時也討論了人與自然能否真正和平相處。
故事之梗概為:室町時代時期有一隱世獨居的蝦夷族村莊少年阿席達卡,在保衛村莊時被闖入村莊的魔祟神詛咒,因而受到無法醫治之創傷。村裏的神婆勸他前往西方,尋找魔祟神的來源和解除詛咒的方法。
在出發尋求答案時,阿席達卡已經知道魔祟神本來是一個山豬神,但因體內中了一顆鐵彈後,藉由對人類憎恨無比的怨念,變成了魔祟神。離開村莊後,阿席達卡一路追蹤,發現鐵彈是由達達拉城的統治者黑帽大人所領導的窮人們製造的。
黑帽大人使用火器和鐵彈作為武器,除了以此維生,同時也保護達達拉城不被貪心的封建貴族吞併。為了能夠煉鐵以製造火器和鐵彈,她又必須從大自然中大量開發木頭和鐵礦石,因此與森林中的山獸神守護者們交惡。同時,阿席達卡也認識了與黑帽大人對立,被稱為「魔法公主」的桑。桑是人類的棄嬰,由山犬神們撫養長大,因此認為自己並非人類,而是屬於山犬族。
隨著劇情的推演,我們看到黑帽大人與森林的守護者們彼此之間的對抗越來越加劇,同時因為政治力與貪婪人心的介入,使得兩者之間演變為護神/殺神的場面。
阿席達卡在離開村莊前,神婆曾經交代要他嘗試著用一雙「澄澈的雙眼」觀看,以尋求自己所受詛咒的答案。而阿席達卡也在森林守護者與達達拉城之間,試著以一種尋求兩者之間的中立立場而努力,因為無論是達達拉城的黑帽大人,或者是山犬神這邊的桑,他們都有各自的背景,並在這背景中形成各自的論述立場;換句話說,無論哪一邊,都不是絕對的對或錯。
故事的最後高潮是射殺山獸神,並奪取祂的頭顱。因為相傳獲得祂的頭顱,就能長生不老,因而成為朝廷的覬覦對象。在這場對抗中,雙方都付出了極大代價(守護者們死傷慘重,而達達拉城也被山獸神變成的螢光巨人毀壞)。
因而無論是黑帽大人或是桑,在最後都稍微放下原來立場,並思考彼此之間的關係。阿席達卡也終於解除了自身的詛咒,並選擇停駐於達達拉城,有空時則到森林探望桑,做為兩邊的橋樑。
相信讀者們讀到這裡,心中會有一個疑惑是「這與我們的信仰有何關係呢?」、「這不是在講述日本的信仰與技術的對抗嗎?」。
是的,如果單就情節來看,的確如此。但是細心的讀者或許能夠嗅出些許的蛛絲馬跡:如果將這故事置於當前的時代中,我們會如何描述兩者的對立呢?其實,就是某種「宗教與科學」間的對立論述。
為現代人而言,經常透過科學的論述,而將宗教、或信仰視為無稽之談,認為無法經由科學所證實者,其存在或者意義是有問題的。另一方面,宗教也很容易地將自身措置於科學的對立立場,並以之做為自我保護的方式。於是,兩者皆認為自己擁有真理的論述權,經常缺乏深度的對話。
在《魔法公主》中,讓人會特別注意到的,是故事主角阿席達卡所尋求的立場。這立場一路走來,相當不容易,特別是要以「澄澈之眼」來觀看事情,更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但是因著阿席達卡以真誠不斷努力,甚至因而受傷、並差點失去性命,使得對立的雙方開始有所改變。兩者對立的轉圜點,並不在於爭個你死我活,而是在於進入一種願意溝通的態度中。
如果說「科技始終來自於人性」的話,那「科技也始終來自宗教性」,因而,我們看得到在科學的真理論述中,具有著宗教話語的修辭性;而在宗教的真理論述中,也避免不了科學性的修辭話語。
宗教與科學之間的真理觀與論述話語,並非總是對立而無轉圜餘地。重要的是,如何在這兩種論述話語的「澄澈觀看」中,持續不斷地為兩者架起對話的橋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