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 跨
自從錄影帶通行以來,我就沒上過電影院,在台灣如此,在法國更是如此。巴黎的電影院入場券,全票是十點二歐元,一方面是票價令我卻步,另一方面是在法文聽力不佳的狀況下,去看一場電影太不划算,如果要練習聽力,代價也未免太高了,而且看影碟還可以重複!
去年(2010)十月,我卻破天荒再次上戯院看電影,是什麼片子使我有此強烈的動機去看呢?因為這部片子難得的一連數日成為餐桌的話題,尤其是,看過的人似乎都受到深刻且強烈的震撼,心靈得到啟發。
《人神之間》(Des hommes et Des Dieux)影片拍攝的是發生在阿爾及利亞西方提比鄰(Tibhirine)村子的真實故事。
在這山中的偏遠小村莊,有個嚴規熙篤隱修會的阿特拉斯聖母(Notre-Dame de l’Atlas)隱修院,是一個八人的小團體。他們祈禱、默想、參與感恩祭;日常工作有種植、養蜂做蜜、載貨到市場出售等,如同村民一樣,憑勞力賺得基本生活所需。其中一位隱修士路克是醫生,常為村民義診。隱修士們的生活簡單,嚴肅刻苦,與當地伊斯蘭的村民建立一份友愛的關係,並參與他們的慶典,同時透過聆聽,分擔他們的憂苦。
然而,GIA(Group Islamique Arme’,伊斯蘭武裝部隊)以其恐怖、殘忍的暴力,在阿爾及利亞發動城市戰爭,佔領了一個城鎮,濫殺無辜,其手法連國家軍隊都害怕;根據一些曾在阿爾及利亞待過、親身經歷的人,即使移民或遷回法國,還是脫離不掉那夢魘。
提比鄰這偏遠、平靜的村子,也難逃GIA的攪擾。一天,由聽說變為事實,GIA闖入隱修院,克里斯強院長用嚴正平穩的口氣,以尊重神聖之地為由,要求GIA頭頭放下武器;但是頭頭不肯,於是院長要求到修院外面談話。
克里斯強院長與GIA (電影中的一幕)
他們是衝著路克醫生而來。頭頭先向院長要路克醫生被拒,後又要求藥品,仍遭院長嚴正拒絕,因為村民比他們更需要。頭頭見院長不為暴力所動,於是撤退,但揚言還會再來,院長平和地告訴對方:「今天對我們很重要!因為是聖誕節前夕!」對方為自己造成驚擾致上歉意,便帶隊離開!
事後,團體有成員問院長,為何不給他們所要求的藥品,這樣他們就不會再來。院長解釋:跟暴力妥協,屈服於暴力,則只會助長暴力!
聖誕子夜彌撒,籠罩著一種複雜的氣氛;有武裝分子造成的驚恐,也有天主聖子降生成人,居住在人間的奧蹟帶來的平安!
當地政府以安全為由,建議團體離開,院長卻聲明團體要與當地居民一起面對生命的威脅!絕對不放棄村民!然而有團體成員在聚會中表達:院長不可以一人為團體作決定。於是院長讓每個人說出自己的想法,有人認為要離開,有人認為團體的臨在為村民很重要,於是這團體開始了長時間的分辨!每位成員都必須面對自己的害怕、恐懼;而聖言在其中慢慢地轉化每個人!
最後的決定是大家一一表達要留下!而他們似乎也感到「那一刻」臨近了,一位兄弟放著「天鵝湖」的音樂,然後,大家一起飲酒,喝「那一杯」!此時,他們之間的共融達到高峰;同時又有巴不得快點完成的、一種錯綜複雜的心情!(註1)
當夜,團體中的六位,加上從摩洛哥來探視他們的一位兄弟被帶走;僅存兩位兄弟,一位在人聲嘈雜、情況混亂中躲到床底下,另一位住在靠近廚房的房間,原本就比較遠,GIA沒找到那裡去。
最後,風雪中,克里斯強院長早已寫好的訣別書,以背景聲音方式沉穩地廻盪著!
出了電影院的景象是一片寂靜,那是一種發自內在的,不是因為誰禁止交談!
這部以提比鄰隱修團體致命為主題的影片,後來得到坎城影展大獎,並且破了法國電影放映紀錄。值得一提的是,飾演八位隱修士的演員曾在法國他米耶(Tamié)隱修院,體驗兩週隱修士的生活。片中的讚美詩、聖詠,是當場收錄這八位演員的聲音,不是Tamié團體隱修士另錄的。其中飾演克里斯強院長的演員曾在《1955年酷寒》中,在飾演皮耶院長(註2)的過程中,與皮耶院長行事為人背後的生命之主相遇而領洗。
看過這部電影之後,對「Des hommes et Des Dieux」這幾個字特別敏感,不論在主日或平日彌撒,曾有三位不同修會的神父證道時,都提到這部片子,特別是他們團體的友愛生活,與讓聖言轉化生命的部分。
只看一次,能寫的十分有限,但仍試著跟讀者分享,並衷心希望這部片子會在台灣放映。但願以筆者有限的法文所默觀與領悟的,再用中文傳達之後,不致於造成日後讀者觀看的阻礙。
註:
1 導演的信仰根基很深!影片中表達「那一刻近了」、「那一杯」、「巴不得快點完成」,都與耶穌為愛到極點的自我交付息息相關!
2 皮耶院長是法國二十世紀當代最令人們感佩的人:一位超越種族、宗教、黨派…藩籬,在愛中自由行事,是言語、行動、人格一致的現代先知。
皮耶院長從小深受病苦之痛,曾是嘉布遣會的會士,但因健康太差而離開。他離開嘉布遣會後,以司鐸(神職人員)的身分擔任法國國會議員,認識了很多政界人物。大眾傳播媒體一向給他極大的發言空間,因此具有相當的影響力,即使他已不再是國會議員,媒體還是跟著他跑,直到九十四歲(2007年)回歸天鄉那一刻。
他向來借用媒體為窮人發聲,以及鼓舞人心、動員集結人力。一個最實際的例子是在1954年,一段未經安排、令全法國上上下下記憶深刻的廣播:
「親愛的朋友們!救人哪!
半夜三點鐘,一個婦女剛剛凍死在Sebastopol大道的人行道上,在她手中還緊握著一紙前天被逐的文件。」
廣播中,他不只說出這個事實,並指出每晚超過兩千人蜷縮在露天冰凍中,沒有屋頂、沒有吃的,一無所有,而這該是市政諸多緊急事務(二次世界大戰後)中最緊急的。
他呼喚全法國對窮人處境的關注,在各地要成立急救中心。事實上在廣播呼籲救援之前,他已在巴黎採取緊急措施,同時也發動了一些人。此外,他提出當下需要集結的物資,以及物資集結的地點。廣播結束沒多久,Pantheon(先賢寺)廣場就已有大卡車將物資送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