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抱朴
你一踏上美國的國土,就會覺得置身於一片喧鬧之中。
嘈雜的喊叫四起,無數的呼聲同時傳到你的耳鼓,每個呼聲都表達某一社會要求……。
嘈雜的喊叫四起,無數的呼聲同時傳到你的耳鼓,每個呼聲都表達某一社會要求……。
~法國科學院院士.托克維爾.1835年
我觀察到一個當今美國的社會際離的證據,有些異想天開,但也有些令人憂心:
在過去10年左右,打保齡球的人口增加10%,但參加保齡球隊的人口卻迅速降低……
在過去10年左右,打保齡球的人口增加10%,但參加保齡球隊的人口卻迅速降低……
~美國哈佛大學教授.普特南.1993年
有些人的識見特別敏感,真能見微知著,于 斌樞機主教就是這等人。記得狄總主教當年就說過:別人讀報翻完就算,但于樞機讀報後,可以分析出時事走向、將來可能的影響若何,羽扇綸巾,世界在指掌之間。
不知上面引用的普特南如何?但他的觀點著實引起了上世紀九○年代迄今不停的討論。普教授當年看到美國人打保齡球的習慣,從參加保齡球隊逐漸轉向個人獨自靜靜的打,內心焦急萬分。他關心美國的公民社會逐漸瓦解,而沒有公民社會,就不會有健康的民主政治。其實,普教授的靈感還得上溯自十九世紀初的法國貴族托克維爾,普特南的觀點被歸為新托克維爾觀點。
托克維爾,十九世紀初的法國貴族,一位天主教徒。當年的法國,自十八世紀的法國大革命以來,整個法國還在不斷的革命,人頭還在落地,自由、民主、博愛的旗號下,君王與霸主還在吵得不可開交,法國的天主教還在苦難中掙扎。法國的變局衝著王室和貴族而來,他的外祖父上了斷頭臺,他的母親則因而精神失常。
他看到當年的法國令他搖頭嘆息:應該為自由平等而奮鬥的教會人士,卻為堅守貴族陣營而試圖力挽狂瀾,反而叛國者高談愛國情操,最粗暴的人高談自由平等與人權。但他內心清明,在表象的紛亂當中,看的十分明白:貴族制已經一去不復返,而今該作的是找出一條法國的自由民主道路,於是他用了九個月的時間,周遊當年的民主典範:尚只有二十二州的美國。
他對貴族制的優長了然於心:真正的菁英統治,統治者人文素養優雅而精緻,以德自許而不甚追求己利,深謀遠慮而計劃縝密;民主制度則與貴族制全然相反。民意代表粗鄙無文,短視近利,而有材者不屑從政,因此民主國家的政策反覆無常,並且還有多數暴力之虞。
但是,他說,貴族制有一個嚴重的死角。貴族自以為著眼全局、大公無私,但其實總也躲不掉自己身屬階級的盲點。所謂全民利益也者,其實是貴族的一廂情願。
此外,更嚴重的是,貴族制中的人民必然表面服從而背後抵制甚或挾怨,這種制度無法培養出自尊自重的人民;但是,民主制度中的人民,因擁有參政權和財產而自尊自重,而且每個人都在為自己的利益奔忙。這還包括與他人合作共同創造出自己的利益,這其實就是公益。
貴族制的人民不斷仰望貴族施恩,民主國家的人民自己解決問題,共創利益。
在前引文之後,他接著說:
你舉目四望,看到人們都在活動:這裡,有一夥人在開會,討論如何建立一座教堂;
那裡,人們在忙於選舉一名議員;
再遠一點,一個選區的代表們正匆匆忙忙趕赴鄉鎮,去研究地方的某些改革事項;
在另一處,是一群放下了田間工作的鄉下人,前來討論在他們鄉修路或建校的計劃。
公民們集會在一起,有的是專為宣佈他們不贊成政府的施政,有的是為了公佈某一官員為本地之父……。
那裡,人們在忙於選舉一名議員;
再遠一點,一個選區的代表們正匆匆忙忙趕赴鄉鎮,去研究地方的某些改革事項;
在另一處,是一群放下了田間工作的鄉下人,前來討論在他們鄉修路或建校的計劃。
公民們集會在一起,有的是專為宣佈他們不贊成政府的施政,有的是為了公佈某一官員為本地之父……。
這幾個月來,臺灣的政治、社會和經濟的林林總總,都讓人無言以對,已經喪失了談論的興趣,也許新托克維爾的觀點可以提供我們一些省思。
但托克維爾的觀察也有失準的地方。托克維爾看到美國的天主教遠比歐洲教會生氣盎然。這點大概是不錯的,可能一直到今天都是這樣。但接下來他說,未來的美國社會,因為人人自由平等,因此會需要權威。天主教如果能夠擺脫歷史的糾葛,則在政教分立的美國,當是所有基督信徒最終的依歸。
這個預言倒是失準的。美國教會是還可以,但新教更興盛。甚且從美國新教發展出來的福音派、靈恩派正在天主教傳統區域的拉美攻城略地,正在後共產國家中,包括中國,蓬勃發展……。
美國式的民主、美國式的基督教,在托克維爾出書後的近二百年的現在,在全世界大行其道。
我有個機會在平日參訪一個台灣的美國式教會。我看到的不是一個深沉安靜、充滿祈禱氣氛、讓人舉心向上的教會。相反的,我看到的是類似當年托克維爾所看到的美國社會:
你一進入那個教會,你就會覺得置身於一片喧鬧之中……
你舉目四望,看到人們都在活動:這裡,有一夥人在開會,討論如何在新社區建立一座教堂;
……代表們正匆匆忙忙趕赴其他地方,去研究某些改革事項……。
你舉目四望,看到人們都在活動:這裡,有一夥人在開會,討論如何在新社區建立一座教堂;
……代表們正匆匆忙忙趕赴其他地方,去研究某些改革事項……。
我可以充分了解身屬天主教會的心靈喜樂,但我也知道,代價是我很可能活的有如一個沒落貴族家中的成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