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念祖
第一次興起去聖地朝聖的念頭,大約是在十年前讀了布魯斯‧費勒(Bruce Feiler)《Walking the Bible》這本書之後。費勒是在美國出生、成長的第五代猶太移民後裔。從小受過正統猶太教育,長大後又在耶魯及劍橋經過嚴謹的知性訓練,使得費勒的內心深處對信仰有一種不安的矛盾與掙扎。熟讀舊約「托辣」(Torah)的他,卻無法說服自己,聖經並不是一個虛無飄渺,遙遠的傳奇而已。
費勒的不安,與我有著微妙的共鳴。當時我正在經歷領洗後的「七年之癢」。領洗時的熱情逐漸消褪,多年的理性教育不時在心底悄悄地騷動。像費勒一樣,我深知梅瑟五書中記載的事件,幾乎都沒有任何考古學上的證據,甚至其中不乏與歷史、傳統、考古、或信仰有不相吻合之處。
為了克服這種不安,費勒決定要親身「走過聖經」(Walking the Bible),發掘梅瑟五書中記載的這片土地,為何會孕育出聖經中的種種事蹟?他想到了信仰之父亞巴郎:「他本不是一個以色列人,也不是個猶太人。他甚至不是一個相信天主的人-至少剛開始時不是。他只是一個旅人,被一個並不十分清晰的聲音所召喚:『往那個地方去,沿著這條路徑走,無論你所遭遇的是什麼,都不要失去信心。』」
費勒不惜辛勞長途跋涉,登上了諾厄方舟停靠的阿辣特山,接近了梅瑟初聞天主召喚的「燃燒的荊棘」之處,最後登上乃波山,遙望天主指給梅瑟看的許地。在那裏,他領悟到雖然梅瑟未能進入那流奶流蜜的福地,但為梅瑟而言,最重要的不是那片土地,而是他與天主相遇的經歷。
這片廣袤的土地,讓費勒強烈感受到,「原來聖經並不是一些枯燥的故事,只發生在我看不到的地方,講些與我無關的人物,及我無法感受的經歷;而是一些活生生的事蹟,發生在真實的地方,關係著實實在在的人物。」經過了聖地的洗禮,聖經對費勒而言,不再只是做為一個猶太人,他必須承受的文化與傳統,而是天主生活的話語。
費勒這個經歷,激起了我要去聖地朝聖的渴望,我也冀望像他一樣,「彷彿回到了數千年前,甚至可以體會到聖經人物當時的所思、所想和所感。」重新找回我領洗時的熱情。當時堂區有幾個朋友報名參加林思川神父帶領的耶路撒冷聖地朝聖團,我也興匆匆想要參加,卻很不幸因為工作關係,未能成行,只能望著別人朝聖回來的照片興嘆。
接下來幾年,由於林神父帶領的朝聖團越來越熱門,神父的要求也越來越嚴格,每年只限一個海外地區或城市的團體報名;我們這種人數不足的小堂區,自然只能向隅。
但是我在看了太多朝聖團體帶回的照片後,對聖地的渴望反而冷淡了下來。在一張又一張大同小異的景物照片中,我找不到我心中的曠野,只看到太多後人在某些重要事蹟發生的地點所興建的「XX堂」。在失望之中,我甚至產生了些許反感,開始質疑這些傳說中的地點有多少穿鑿附會的成分,或夾雜著其他利益的考量。
去年中得知,林神父於2016年有個難得的檔期開放給德州的教友朝聖團體。一向熱衷旅遊的太太,立即著手聯絡組團事宜,而我則抱著冷漠觀望的態度。十一月中旬,林神父在訪美途中,專程來到達拉斯向有心參加朝聖的教友做了個講習。
林神父開宗明義坦言,他是來「勸退」想要參加的人,因為「朝聖不是旅遊」,它的原意是一種「罪罰的補贖」,朝聖的路線是要「跟著基督的生命走」。林神父強調,他帶領朝聖團體的目標是在「建立基督徒的團體」,他希望朝聖者不要「在聖地時感動得脫胎換骨,回來後立刻就被打回原形」。他要求報名朝聖者,要開始改變生活的習慣,按照規定做好充分的準備,包含「個人讀經、祈禱、團體分享、和鍛鍊身體」。
短短兩個小時,林神父沒有把我「勸退」,卻讓我開始深思,我所追求的朝聖之旅,到底是什麼?我曾經以為朝聖是要去細看古老歷史所遺留下的痕跡,但那只是一個知性的見證,因此我對那些無法考證的傳聞感到焦慮。
我曾經以為朝聖是要像費勒那樣,直接碰觸耶穌走過的那片土地,但那無非是個浪漫的心靈旅途,因此我對覆蓋在土地上,後人建築的教堂感到厭倦。
一夜思緒的澎湃,我聽到熙雍在對我召喚。那一刻,蘊積十年的渴望,爆發出了吶喊:我所企盼的不正是林神父所說,一個能帶給生命深刻而長久改變的朝聖之旅嗎?
林神父為我們規定的功課是,每天至少讀經四章,到朝聖出發前要閱讀聖經中有關救恩歷史的十四卷書(創、出、戶、蘇、民、撒上下、列上下、厄上下、加上、路、宗),以及全部新約作品,至少各兩次。每週應有小組聚會分享讀經心得。
堂區預備參加朝聖的教友們,也都受到林神父的激勵,立即迅速動員起來,籌備讀經小組。這種熱火,也帶動了堂區其他非朝聖團員的教友,願意一同來參與這個讀經活動。除了成立了新的讀經小組外,堂區現有的讀經小組也注入了一股新的活力。我看到了林神父所期望藉由朝聖而建立的「基督徒團體」,已有了雛型。
以神父的要求做基礎,我擬定了一個讀經計畫,將距離2016朝聖前的25個月劃分為五個階段。第一階段三個月,計畫讀完救恩歷史十四卷書。第二階段四個月,除了重讀救恩歷史十四卷書外,再增加保祿書信。以此類推,第三階段五個月,在前階段的書卷外,再增加公函及默示錄;第四階段六個月,加讀依撒意亞及耶肋米亞;第七階段增加其他大小先知書卷。我將此計畫名為「朝聖讀經3、4、5、6、7」,目標是要在我們踏上耶路撒冷聖地前,熟讀與救恩史有直接關聯的主要聖經書卷。
我將這個讀經計畫做成網頁,放在已成立五年的「部落格讀經班」,只要點擊當天的日期,就可展示該日應讀的經文。我也將這個網頁製成可下載的檔案與教友分享,以便儲存在筆電、智慧型手機、iPad、平板電腦等使用。如此即使沒有網路,也沒有攜帶聖經時,也可隨時隨地的「Walking the Bible」。
雖然有些朋友疑惑,距離2016還有兩年多,世事多變,我又怎能確定到時必能成行呢?但我毫不憂慮,因為這個邁向熙雍的朝聖之旅,不是兩年後才開始,也不是在聖地十天行程之後就結束;而是一個要跟著基督的生命行走,遵循救恩的足跡,一生不斷前行的旅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