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皓玲
兩年前我決定搬回台灣小住一段時間。住在台灣這些日子裡,我學會了參與平日彌撒。並不是我以前不知道有平日彌撒的存在,而是不覺得有甚麼必要,不參加好像也不是犯了甚麼大罪,那時我是那麼想的。
但是漸漸地,我心中開始有想要天天領聖體的渴望,也接受了林神父的邀請,學會了提前到達聖堂,在彌撒尚未開始前,安靜下來,好好準備自己,好能相稱地領受這場盛宴。
今年夏天,回到馬里蘭後,我延續天天參與彌撒的習慣,讓自己的清晨以準備出門參與彌撒聖祭做開始。因為一些緣故,我只能開家裡已呈退休狀態的老賓士上教堂。老賓士雖然不輕巧,得慢慢開,也很耗油,但坐在車裡,質地堅固的鋼板車身,和厚實的玻璃,阻隔了窗外的噪音。
感覺上,伴隨著車裡的輕音樂,車身像是輕輕地滑過社區小徑,緩緩地穿過一棟棟有著整齊院落的人家,車道旁的人行小路上,偶而會見到一、兩位早起的人在溜狗,或是慢跑,道旁一株株靜默的法國梧桐,像是列隊歡迎的天使,莊嚴祥和地望著我行經此路。就是這樣的情境,我慢慢滑向心中的聖地,在每一天的早晨,經驗著我的朝聖之旅。
只要不是有事耽擱了,通常我都會在彌撒開始前半個小時走進教堂。這時的聖堂是暗著的,只有一盞帶著暖意的聚光燈自屋頂斜照著教堂前端的十字架苦像,我輕輕地走到苦像右側第一排的位置,跪下來,劃聖號。好感謝天主,我能有此餘裕在這樣安靜的早晨來到天主台前,感覺這是我與天主,與耶穌基督的約會,我不但不會遲到,還會刻意早些來,在祂的其他朋友還沒來到之前,先跟祂說說話,或是就只是靜默地陪著祂。
有一天在彌撒中行平安禮時,看到了一個熟悉的年輕人身影,這個年輕人來自大陸地區,自從到加州讀書後,對天主教發生了興趣,他不但很快地領了洗,還加入了一個美國當地的修會。
他父母得知後,氣急敗壞地趕來美國勸阻他,他不知該怎麼說才能讓父母接受他的決定,於是帶著父母倆來到教堂,希望我們這些教友能幫忙勸勸他的父母。
兩位衣著樸實的老人家,年紀並不比我大多少,但看起來卻比我們這群教友們老多了。我知道,他們是吃過苦的人,兩眼一定是寄望著這個成材的兒子,希望他讀完書後,能回大陸去光宗耀祖。但是,他們失望了,無論他們如何反對,兒子已經做了他人生中最重要的決定。
不知是甚麼緣故,兩年前這個年輕人離開了他的修會,為他的聖召做更進一步的思考,我們一直沒有過問是甚麼原因,只是在他急需幫助時,給予一點點的支援。
今年暑假我回到馬里蘭的華人堂區時想到了他,向幾位教友詢問他的近況,大家都不知所以,有位教友說:他還是有來參加彌撒啊,我們都不敢問他過得好不好。喔!不敢問?我想我們都很怕知道別人的窘境吧!那天在聖拉斐爾教堂裡看見他,我跟天主說:如果祢希望我幫助他,請讓我再看到他。
第二天的晨間彌撒中,我果然又看見了他。彌撒後,在教堂的側門邊,我詢問了他的近況。他興高采烈地告訴我隔天就要與一些修女去墨西哥,為當地的窮人服務。他說如果此行所做的事真是他所渴望做的,他就會加入現在他一直在接觸的修會,因為他理想中的修會是有行動的,真的跟貧窮人在一起,照顧他們,關懷他們。
我為他的決定感到高興,這樣好的一位年輕人,我懇求天主護佑他,導引他,幫助他找到一個能吸引他駐留的團體。
每次見到優秀的人跟隨耶穌基督時,我總是為天主的決定感到一陣喜悅。在今夏的世界青年日剛過時,我身旁隔著走道的跪凳上,開始跪著一個美麗纖瘦的身影,那是我們華人堂區裡的一位十六歲女孩,看到她和母親、弟弟的出現,我感到很驚訝,也很為她高興。因為她在世界青年日的旅程中跟修女們學會了如何愛天主,於是,她延續了在旅途中的習慣,也開始每天參與彌撒聖祭。
雖然她母親原本是信基督教的,對領受聖體並不是那麼熱衷;雖然她九歲的弟弟總是不情願地跟著來,她仍然堅定地每日跪在聖體前祈禱,我為她美麗的靈魂而感動。
就是這樣的情境,我在每一台晨間彌撒裡,經驗到我的聖地。在那裡,我知道天主與我在一起。而本已可作廢的老邁大賓士,每天載著我,慢慢地滑向我心中的聖地,在每一個早晨,我經驗著可愛的朝聖之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