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駿逸
教會在廈門的歷史可謂源遠流長;話說早在西元1290(元朝開國君主忽必烈至元27)年,一位名叫孟高維諾的義大利方濟會神父被派到中國傳教,在短短的十幾年內福傳成果極其豐碩。他首先在1307(元大德11)年設置了北京教區,迅速地在1313(大德4)年又設置了泉州教區,當時的泉州教區包含的就是今天的廈門教區。
可是後來因為幾個關鍵因素的影響,包括在14世紀中葉造成歐洲7,500萬人死亡的黑死病,以致於教會沒有足夠的神職人員可以再派到中國來,因此教會的福傳事業停頓了好幾百年,福建的教會組織也是直到17世紀才開始再度運作。
西元1658(清順治15)年,教廷決定成立宗座代牧制,在這之前設於安南(越南)的東京代牧區兼領著中國華中、廣西、兩湖、雲南、貴州的教務;交趾代牧區則兼領著華南、福建、廣東、江西、浙江的教務。
1680(康熙19)年,因為中國福傳發展迅速,教廷決定將中國的教務由安南分離出來,同時也在同一年立即成立了福建代牧區。原本擔任安南東京代牧區的主教巴祿(Francois Pallu ME)就被任命為福建代牧區的第一任主教,掌理著中國境內福建、廣東、廣西、貴州、雲南、四川、江西、浙江、湖南等九個省份的教務。
從1680年到1883(光緒9)年,經過了兩百多年的發展,福建代牧區又一分為二:閩北教務由福州代牧區署理,閩南教務則由廈門代牧區署理;今天的福建已經成立有四個教區,分別是福州、閩北、閩東(福安)和廈門等教區。
廈門代牧區在1883年成立之後,就由西班牙道明會負責。第一任主教楊德肋(Andreas Chinchon OP)在廈門島的磁安路上興建了一座主教座堂。
但是在1916年接任為第三任主教的馬守仁(Emmanuel Prat OP,任期1916~1946,長達三十年),他在一上任,就立即將原來位於田尾路屬於道明會修院的那塊土地,交換了現在鹿礁路的這一塊;他也在一年之內迅速地蓋起了現今我們所看到的這一座「耶穌君王堂」,從此廈門代牧區的主教座堂就移到了鼓浪嶼的耶穌君王堂,直到現在。
鼓浪嶼的耶穌君王堂是一座典雅的哥德式教堂
所以我們看到一個有趣的現象是:耶穌君王堂所在地的行政區雖然是屬於廈門,但是這座主教座堂卻不是座落在廈門島,而是建築於一個面積只有1.77平方公里的恬靜小島──鼓浪嶼之上。甚至到了1946年,代牧區都已經改為正式的教區,主教座堂的名份仍然是留在鼓浪嶼上的這座小堂,沒有搬到面積更大的廈門島去。
在一個寒冷週六的清晨,我搭乘7:15由廈門島開往鼓浪嶼的渡輪,為的是到耶穌君王堂參加7:30,由本堂江恆三神父所主禮的平日彌撒。這是我第一次來到鼓浪嶼,進了大院之後,深深被那幾株參天古木所震懾,然而更吸引我的是教堂建築的主體。
鼓浪嶼天主堂的晨間彌撒
耶穌君王堂是一座單鐘樓的哥德式建築,有尖尖高聳的鐘樓、尖尖的彩色玻璃窗、尖尖的角塔,教堂整體漆以耀眼奪目的牛奶白,顯示出聖潔、崇高的氣息。
鼓浪嶼現在已經是一個非常有名的觀光地區,島上禁止一切排氣車輛行駛,所以到處可以看到人力板車拉著貨品在巷弄間穿梭;也因為沒有其他觀光地區為人詬病的車輛噪音,所以在這樣的氛圍之下,參加耶穌君王堂的彌撒,也就顯得格外地肅穆,根本就像是沉浸在天堂裡的享受。
目前長期居住在鼓浪嶼的居民並不多,充其量也就是租賃店面的外地人,因此參加平日彌撒的教友並不多。但是對我而言,這短短30分鐘卻是一個充滿聖神降福的晨間彌撒,我再度為全球同步的教會儀式所感動,無論走到天涯海角,無論使用什麼語言,我永遠有充分的認同感,因為我明確地知道彌撒已經進行到哪一個部分。
在寧靜但卻不孤寂的空氣中,聖神的臨在充滿著聖堂;一位教友持續地用閩南語祈禱著求天主赦罪,另一位教友也是以閩南語念誦著經文,他們的聲調透露出心如止水的寧靜,任何一個參加彌撒的人,同樣地也會進入他們那樣心如止水的境界。短短的彌撒,像是濃縮的祝福、加倍的聖寵。
彌撒過後,神父與修女邀請我共進早餐。早餐極為簡單,熬得濃濃的稀飯,就像我們小時候所吃的,配上一盤青菜、蘿蔔干炒蛋、豆腐干;但這頓早餐卻是非常不同的經驗,因為這是我在大陸進出這麼多年來第一次說閩南語,而且是全程以閩南語聊家常的場合,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怪異,但卻又親切異常的感覺。
因為江神父的英語極其流利,所以鼓浪嶼天主堂也是大陸境內第一批提供英語彌撒的堂口。耶穌君王堂每個主日上午的大禮彌撒就是以英語進行的,因此廈門附近的外籍人士在主日上午都會搭著渡輪跨海而來,可以想像主日彌撒必然盛況空前。神父說這個大約80坪左右的教堂,通常擠進將近200名外籍教友,真是一個少見的現象。
當地教友回憶,1954年的反革命運動開始,外籍神父全數遭到驅逐出境,本國籍的神職人員就不斷被逮捕,後來接二連三的反右鬥爭更是雷厲風行地整肅神職人員。當時的江神父只是一個20歲的修生,也被以地主的罪名交送勞改。1978年他本人被平反,1986年教會被平反,後來他才又在主教的力勸之下,再度進入神學院,1994年12月8日才晉鐸成為神父。
耶穌君王堂的命運也與多數神職人員一樣,1966年文化革命爆發,教堂就改為一家糖果工廠,直到改革開放、教堂重新修繕之後,才在1982年對外開放。可是在整個產權完全歸還教會之前,神父樓開成了一座賓館,還附設卡拉OK,搞得每次在舉行彌撒時,都被卡拉OK的鬼哭神號聲所侵犯。
後來事情鬧大了,最後,還是由政府與教會各出一半的資金才將整個產權贖回來。看來耶穌君王堂已經否極泰來,2002年廈門市政府將耶穌君王堂評為市級「重點歷史風貌建築」,2005年福建省政府又將之評為「省組文物保護單位」,2006年國務院更公布為「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
內部空間雖然只能容納兩百人,但它卻是廈門教區外籍人士的心靈所繫。
在鼓浪嶼這樣的蕞爾小島上,若是沒有天主特別賜福,耶穌君王堂是不可能擁有面積高達1,200坪的教產。經與一些熱心的教友閒聊,才知道耶穌君王堂在文革的最苦難時期真的見證了耶穌藉著十字架顯聖的奇蹟;也就是因著天主的眷顧,廈門教區的教友們也以信、望、愛來回報天主。
在廈門,我看到了一個對天主充滿信心的教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