逸璇
「我住在山中 山城已如廢墟 許多人流離逝去
請你忍住悲悽 也停止哭泣 讓我們一起行走
走過黑暗艱難的境域 前途將會更光明」
在九二一地震後的中秋節我寫下以上的詩句,而在九二一地震週年時,我又在埔基的地震重建網頁上寫下:
「回首九二一 不勝唏噓
山破路斷家園變
人去樓空 斷壁殘垣 處處廢墟
受驚的心何時收起?
傷慟的心幾時撫平?」
芮氏七點三級的強震所造成的損害與傷亡百年罕見,即使未親眼目睹屋倒人亡的景象,從媒體報導與遭遇者的口述,也可以間接體會受災的慘痛。
在驚天動地的大震發生時,我與家人正住在離震央不遠的學校宿舍,感受到的震動十分強烈,但全家在天主的眷顧下,均平安無恙。能夠那樣毫髮無傷地逃過一劫,可以說是因為天主在事前「提醒」我,使我在未知的情況下,做好了重要的準備。
在大地震發生前的七月二十九日傍晚,夜幕已垂,突然發生停電,一片漆黑。我與孩子們走到屋外的草地,回頭一望所住的宿舍,竟無一處有亮光,心中暗忖:「為什麼每戶皆裝設著的緊急照明燈,在此時一盞也不亮呢?」
於是我們向宿舍管理員反應,也在宿舍會議中提出此問題,還建議學校相關單位對緊急照明作全面性的檢修。在當時那似乎是一個不很重要的問題(往常,如遇停電,大家也會不慌不忙地去找出蠟燭來點上,順便享受一下天賜、悠閒的燭光之夜),而緊急照明燈的設置,大概是為了安檢才裝上去的吧!
雖然如此,我心裡卻老掛記著這件事,心想:緊急照明燈的設計並不美觀,掛在樓梯間的牆上,既無裝飾美化的作用,緊急時又不能發揮效能,那學校花了錢買那麼多照明燈掛在那兒有什麼用呢?由於是公家的財產,我無法私自更換,只好將它拆下,拿去找宿舍管理員幫忙送修。隔了幾天,仍沒有回音,只好再去找管理員先生,但卻見拆下的照明燈還擺在櫃台後方。在我一請二催三拜託之下,終於有一天,管理員先手拎著不知從那兒找來的三盞可用的舊照明燈,一盞給我家,另外二盞給了隔壁的和後面的鄰居。
九二一地震前,曾發生幾次輕微的地震。某日,我正在二樓的小書房打電腦,突然感到輕微的晃動,有一塊小小的水泥掉落在眼前的鍵盤上,抬頭一看,只見天花板上的大型壓克力燈罩已懸在半空中,只剩一根電線拉懸著,當下又立刻聯絡宿舍管理員,請學校維修單位派人檢修。檢修人員告知:燈罩在安裝時僅淺淺地拴上外面的二個螺絲釘,裡面二個重要的螺絲釘孔並未上栓。一聽之下,我請他立刻把家中每一個燈罩都檢查固定一番。幸虧書房的燈罩在那次輕微的地震中出現脫落現象,否則後果真不堪設想。
第三個「準備」是帳蓬。大地震前,大兒子與外子曾商量並決議要以帳篷作為兒子的生日禮物。後遇適當機會,便欣然買下一頂。
九二一地震那天是我們搬到埔里的二週年,凌晨一點四十七分,在睡夢中被劇烈的搖晃驚醒,我急促地呼喚睡在身旁的大女兒:「快,鑽到床下!」當我們母女倆迅速地躲進有多支柱腳的鐵床下時,又想起還有一個一歲多的小女兒仍睡在床的那一頭,我想起身找她,怎知地板上下、左右地猛震,讓人站不起來,所幸,小女兒機伶地邊喊媽媽邊爬了過來。我一把將她拉下床,口裡不停地唸著「天主保祐」,大約過了三十秒,震盪稍歇,我高聲呼喊外子與兒子:「你們還好嗎?」得到的回答是:「都好!」於是我說:「我們快出去吧!」
我立即左抱一個、右牽一個、以極快的速度衝向房門,在緊急照明的燈光下,清楚地見到房門外左邊的衣櫥斜倒在右邊的牆上,我們母女三人就從衣櫥右下角的三角縫隙鑽出臥房,在樓下與外子及兒子們會合,奔向屋外的草坪。
地震當時,外子正在小書房內打電腦,準備第一天上課的教材,地震一發生,他起身衝進隔壁兒子的睡房,將險些被傾倒的衣櫥給壓到的兒子們拉到牆角避難。
那是一個晝熱夜寒的晚上,沒有月亮也沒有星光,在草坪上回頭望去,那三盞照明燈正發散著及時、救命的光芒。不顧鄰人異樣的眼光,我領著孩子們在草坪上唱著天主經與聖母頌,既祈求又感謝天主護祐我們,使我們完全平安地度過這一場劫難。
在那寒冷的地震夜晚,我們被震出房舍後,許多人都只能睡在汽車裡;而我們一家六口無法全都睡在一輛小轎車裡。因此在草坪上,我們一家在整個社區僅有的唯一帳篷裡,搖搖晃晃地過了二個畢生難忘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