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慶文
去年四月才被選出的教宗本篤十六世,在春節前(元月廿五日)簽署發表了繼位後的第一道宗座通諭,引用聖經新約若望壹書第三部份的段名「天主是愛」為標題,反省和闡述天人關係上愛的合一,與在現世中實踐人類彼此間的關懷(Charity)。從標題的字面上看,似乎又是一篇老生常談的道德說教。但這份通諭卻在天主教會內和許多梵蒂岡觀察者中,引起了一陣驚訝和騷動。另一方面,卻獲得北京當局在第一時間的回應與讚賞,稱之為﹕「正本清源之舉」。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教宗的首份通諭迴避了教規、教條
通諭是教宗宣達旨意的最高文件。歷代教宗就任後的首份通諭又常被視為是其在位期間牧靈的主要使命、方向與願景的宣示,因此具有特殊的重要性和歷史意義。德國籍的本篤十六世在被選為教宗之前是羅馬教廷信理部部長,維護教會傳統和教規、教義不遺餘力。被認為是一位極端保守且嚴厲的人物,素有梵蒂岡的「德國坦克」(Panzer)之稱號。許多觀察者曾預言他會繼續前任教宗若望保祿二世的保守路線,甚而會開啟一個更不向世俗妥協的天主教會新紀元。但他的第一道通諭卻是「談愛說性」。分從哲學與神學的論述闡明不同面向的愛,從男女之愛(希臘文eros),到由信德昇華而出的具有無私奉獻犧牲精神的愛(希臘文 agape)的概念。並將「愛鄰人」的教義具體化為教會的關懷行為。
然而通諭中對堅守教規和教會傳統卻支字未提。這篇修辭優美,充滿柔性的文字,頗讓對新教宗懷有極大期盼的教會內極端保守人士有跌破眼鏡之感。有不滿者甚至將這篇通諭與六十年代嘻痞(Hippies)的口號﹕「做愛,不要作戰(Make Love, Not War)」相提並論。紐約時報的新聞標題也直言﹕「本篤十六的首份通諭迴避了傳統教規的約束」。而著名宗教評論家帕莫(Rocco Palmo)更以「《天主是愛》背後蘊含驚人的訊息」為題,在費城日報上斷言「約瑟夫.拉辛格(本篤十六世的本名)將永遠不會成為傳統智慧所預期的那個教宗了」。
教會不能涉入政治
其實早在2005年11月中旬,梵蒂岡就透露出新任教宗的第一道通諭將會略過政策與教規,而直接探討信仰的基本要義。當時羅馬就有傳言,認為新教宗可能不再延續前任波蘭籍教宗若望保祿二世在位27年間,所致力於使世界上(特別是共產體制下)受壓迫者獲得「真實解放」(Real liberation)的入世救贖(The Redeemer of Man)路線。借著發表《天主是愛》 的通諭,新教宗似乎間接印證了他確實有意轉移這項上任教宗堅信並堅持的領導原則。在這份長達70餘頁的文件中至少有六次提到締造最公義的社會是各國政府責無旁貸的職權,而不是天主教會。文中還強調了教會不會鬆懈促進社會公義的努力,但不能直接涉入政治制定政策,更不能取代政府。
歷史上,教宗的各次通諭在發表的當代,都引發對教會內不同思潮、言論和行為的鼓勵或是抑制作用。本篤十六世的首篇通諭一方面是向那些過於熱衷世俗政治,鼓勵群眾抗爭運動的神父及主教們提出正式告誡;另一方面更是針對那些企圖利用教會將信仰工具化,以掠取政治利益且愈來愈猖獗的的政治運作行為,進行釜底抽薪的預防措施。
北京和台北都不必對號入座
本篤十六世繼位以來,梵蒂岡在外交上要放棄台灣,轉向大陸的傳聞就不曾間斷。近日港、臺媒體針對這份通諭也是清一色的圍繞著中、梵建交作文章。認為天主教會不干涉政治的公開表態,可以有效化解北京的疑慮,從而打開中、梵建交的死結。但是可以確定的是教宗本篤十六世倡導的愛與關懷,絕不是拘泥於現時、現世的政治糾纏;而是透過反思與探討信仰的基本精義,把穩教會宏觀演進的歷史性大方向。
梵蒂岡新任的教理部長拉瓦達樞機主教(William Joseph Levada)對這份通諭的解讀是:對當前世界上濫用天主之名和扭曲愛的真諦的有力反制。本篤十六世也認為「愛與被愛是人類的本性與不可抑制的慾望」以及「天主內的愛不能分割」。因此北京和台北都不必對號入座。但是下一次選舉時,選民們不妨用這份通諭所提示的愛的各個面向,來檢視政客們操弄愛不愛台灣議題的背後意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