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雲珠
經由香港天亞社的介紹,認識任教於高雄文藻學院國際事務系的梁潔芬修女。梁修女於1938年出生,家境富裕,父親是香港的遊艇承造業者。梁修女在七個孩子中排行第二,是家中的長女,父親認為教會注重品德教育,比一般的學校好,故送她念天主教學校。
梁修女來自佛教家庭,就讀聖保祿小學時認識天主教,在寶血修女會辦的高中就學時領洗。高中期間,與另兩位要好的同學包辦班上前三名,畢業後,兩位好友前往中國大陸念大學。由於1950年代的政治環境特殊,當時很多中共地下分子在香港、新加坡,吸引華僑學生回國念書,但梁修女的父親反對她去大陸;雖然她考上台灣大學化學系,但也不許她來台灣,理由是女孩子離家太遠,萬一出了什麼事照顧不到,她只好留在香港。在與好友通信時,得到一個訊息:當我們七十歲時,拄著拐杖回望一生時,會因已實踐為人服務的理想而不後悔。於是她廿一歲時,為著服務理想,進入香港的寶血修女會,找到一個可以奉獻自己的地方。
幾年以後,梁修女考進香港大學。礙於當時的會規規定修女外出必須兩人同行;而且過去有不少修女念香港大學,都出了會,有人勸會長不要讓梁修女念香港大學,所以會長帶她去見徐誠斌主教。
徐誠斌主教是香港教區第一位中國籍主教,牛津大學博士,很有學問,人也開明,他告訴會長,如果修女沒有聖召,那就給她一個機會離開;如果有聖召,自會留下來。請會長對梁修女有信心。梁修女為替修會爭一口氣,在香港大學加倍努力念書。
1929年創會的寶血會,是香港本地修會,與國際修會的修女在素質上有段距離。梁修女快三十歲才念大學,主修英國文學與歷史,她要求自己要把書念好,工作更要做好。
1979年大陸剛開放,香港教區意識到自身是橋樑教會,很多修會去大陸看會士,經由香港出入。於是香港教區1980年成立了「聖神研究中心」,讓大陸教會的訊息可以自由傳遞。梁修女於1980至1985年間在該中心擔任秘書,於工作中發現:天主教會與中國政府爭論的,不是宗教問題,而是政治問題;因為天主教是一個有組織的教會,不能見容於中國共產黨的體制之下。因著這個體悟,她於1985年前往英國倫敦大學經濟學院,攻讀國際關係博士。
1988年取得博士學位,論文題目是:「中共與梵蒂岡關係──權力的衝突」。之後返回香港,在香港大學、澳門大學、嶺南大學教書,她把自己的眼光放在政治層面,看教會與社會的關係,研究神學之外的政治、法律、社會、國際關係、人類學等等。她記得神師顧汝德先生(Leo Goodstodt)的訓示:好好念書,用妳的學問光榮天主,在高層次去影響知識分子。顧汝德先生是港英時代的香港政府智囊團團長。
2004年,梁修女自嶺南大學退休,有四個機構找她幫忙做研究,她選擇台灣的文藻學院,於八月間來到台灣,一方面可以繼續嶺南大學的研究,一方面幫忙修女,讓文藻學院朝向大學目標發展。因為一所大學在剛建立時,便要把基礎打好;大學最重要的是走在知識前端,沒人會告訴你該做什麼,應隨時讀資料並作思考,比如近日以色列總理夏隆病重,我們要思考這情況在國際上的影響。
梁修女來台灣一年半後,比較香港與台灣的不同,思索教會與社會的關係,認為台灣天主教會是「流徙教會」。1949年以後,許多中國神職人員從大陸不同的教區來到台灣,以自己可掌握的經費建教堂,用物資吸引教友,但對教友的培育不夠。台灣有七個教區,在架構上可算完善,但在信友的培育上還有一段落差。例如在六○年代有卅二萬教友,但今天的人數不足三十萬,主日參與彌撒的只有二、三萬教友。在1949年之前,香港已是一個教區,有最高的指揮,導引大陸來的神職,可以做什麼,不可以做什麼。那時香港有許多的難民,政府怕共黨滲透到學生中,把學生交託給教會,讓他們在教會中安身立。
梁修女的學術研究主要在政治方面,持續關心天主教與大陸、香港及澳門的問題。不久前,羅馬教廷的陶然樞機來訪,多數教友認為中梵建交是遲早的事,而梁修女說台梵關係將不是斷交,而是改變形式,因梵蒂岡駐華大使舘原是由北京搬來台灣,中梵建交只是把駐華大使舘再搬回去。沒有外交關係,當然不是斷交,而是改變為其他關係。
梁修女比喻為:兩家孩子訂親後要解除婚約,家長如何體面解決?找出替代方案才是重點。台灣政府應利用台梵關係改變的時機,提出條件以獲取益處。梁修女建議三方面:㈠提升文化交流關係;㈡擴大宗教關係;㈢學術共同研究關係。在文化交流層次:梵蒂岡有歐洲最好的博物舘,台灣有最大的東方博物舘,雙方定期加強交流,提高國際名聲。藉著文化交流,例如國科會設台梵學者交流計畫,使台灣學者增加瞭解梵蒂岡和天主教的機會,讓梵蒂岡和歐洲學者多作台灣研究和交流,使台灣在歐洲及全世界,能很體面地臨在。
台灣對義大利與梵蒂岡認識不夠,政府似乎也不太願意向懂得的人請教。例如教宗若望保祿二世的殯葬禮,並非宗教場合而是政治場合。教會人士私底下費盡心力,才促成陳總統去梵蒂岡參加,他可以把握這個良機,帶反對黨主席連戰、宋楚瑜、前總統李登輝一起去,營造藍綠融合的良好形象,吸引國際媒體注意。陳總統沒有這樣做,失掉大好的機會。而美國前後三任總統連袂出席,加上現任總統夫人及國務卿賴斯女士,在鏡頭前亮光閃閃,享盡面子。
學術研究方面:建議國科會撥款,讓台灣與梵蒂岡互相交換學者,共同研究。國科會與英國、法國、澳州,合作已久,却未與梵蒂岡有學術往來。台灣橋樑教會,幫忙大陸教會復興工作,培訓神父修女的靈修,很重要。台灣比香港佔優勢的,是很多年長神父的家鄉在大陸,可以大搖大擺地回去探親,而且講普通話,比香港的廣東話在溝通上更無障礙。
宗教方面:台灣政府應放鬆「宗教法」,允許教會的中小學教授宗教倫理課程,讓孩子從小有高尚的道德基礎。目前香港檯面上的人物,如特首曾蔭權、前任政務司司長陳方安生、民主黨主席李柱銘等,皆是教友,教會內的道德倫理思想,早已深植心中,影響深遠。
台灣在與梵蒂岡談判時,於文化、學術、宗教三方面,應多加商議,將得到很大的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