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淑姿
寒流果然如約而至,响午之後,著名的落山風先一步來報信兒;一陣緊似一陣的風,夾帶拔天撼地的聲勢從山的那一頭朝海的方向狂嘯而去。雲層厚了,氣溫直往下降,趁著風勢尚未到不可擋的程度,我依約開車到鎮上拜訪范修女,她的住處就在教堂隔壁,我們說好在教堂門口見。
位在西門路上的恆春中華聖母堂離舊城西城門不遠。西門路是省道由北向南進入恆春鎮的必經要道,馬路寬廣,交通流量大。大大的「天主堂」三個紅色壓克力字成為西門路的招牌,教堂高高的牌坊式大門永遠敞開,不算高的水泥圍牆分出內外。大門內寬廣的前庭隔開馬路的煩囂,走過前庭,看到一條小小、優雅的條石走道,左邊是幼稚園,右邊是教堂;連著教堂後面有小屋幾間,幾株不知名的樹,整個環境實在是簡樸寧靜。
范修女領我在教堂裏間坐下,打量著眼前這位外籍修女,白色會衣黑頭巾,稍稍發福的中等身材,她有70歲了罷?挺得直直的腰板兒顯得有些勉強,和善溫煕的臉上縱橫著皺紋,一口健康的牙齒呈象牙色,笑起來燦然生光。
知道她一個人獨自在此服務13年,我不禁詫異,修會重視的團體生活呢?她的健康、起居、安全沒問題嗎?「聖召少啊!我們全部就8位本籍修女、3位外籍修女,年紀都大了。總會在東港,每個禮拜一我回東港和修女們聚聚…」。范修女是瑞士籍,曾經很長一段時間從事幼教教育,如今專責本地堂務工作,也教鋼琴和英語。
我想起上個主日來此參加彌撒,司琴的正是范修女,主禮的神父猜是西班牙籍,皎潔的臉上蓄著修剪整齊的山羊鬍子,眼神敏銳,動作精神,全身上下透著沉靜、清新、莊嚴的氣質;整個禮儀過程,神父分別以中、英文進行,語詞清晰有力,道理深刻動人;他說追隨基督,效法基督的生活才是信仰的本質:「我們祈禱常常向天主求這求那,求健康,求財富,求平安……,請問問自己,我求這些東西要做什麼用?……」語調鏗鏘,發人深省,一個「what for?」縈繞我心多日。
鎮上教友不多,參加彌撒的人數不定。教堂若是擠滿了人,那都是外地遊客擁入的結果;旅遊淡季裡,主日彌撒大約就只有不到10位的教友,其中還有半數是外籍新娘,這就是為什麼彌撒需得兼以英語進行的原因了。
由中華聖母堂兼管的墾丁天主教活動中心,每周六晚上8時有彌撒,情況和這裡是差不多的。「除了我們聘請的管理活動中心那對夫婦以外,墾丁地區根本沒有教友,參加彌撒的都是遊客……。有一次,一共8 個人參加彌撒卻有7 個不同國籍,非常有意思!」范修女說著我們都笑了。
「在這樣的地方傳教不容易吧!」無從與教友建立長遠關係,這是多麼欠缺回饋的工作啊!何況不會臺語的神父修女,這語言上的隔閡,夠令人痛苦的罷!「是不容易……,還是得繼續。」修女停了半响,慢聲地說。13年的堅持,她有著不為人知的感受和體驗吧!
和修女分手時,外面風更大、更冷了,我們拉拉手,很高興這次的見面,並期待下一個主日彌撒再見。不論是遠離瑞士家鄉,一個人在恆春小鎮傳教的范修女,或是告別職場,想在恆春地區靜修定居的我,想著生命的每一程途、每一轉折都有信實的上主同行,即便走在崎嶇道上,心中有信、有望、有愛,這就是支持我們前行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