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任吉
「奇妙的旅程」一片與上期介紹的電影「最遙遠的距離」,有兩個共同點,一個是兩位電影的創作者,都在電影中表達了個人多年生活的省思,是一段從失落中再次尋找生命意義的過程,有濃厚的自我釋放、要求肯定、自我救贖的味道。尤其在「奇妙的旅程」中,導演述說他十多年來,生活在極端自我、虛榮、貪婪、嫉妒的氛圍中,再加上酒精、聲色、賭債的摧殘與壓力下,這種境況是任何人都無法長期生存的,因此需要悔改與轉變,與自己和好,與他人重新建立關係。所以本片深具教育意義。
另一個相同點是兩部電影都用第一人稱,以有點哲學式的思考方式、語言,不停的反問自己在做什麼?為什麼要這樣做?這種方式,是將生命中各種經驗沈思反省後,再加上多次修改文字編劇而成。可惜的是,雖有引導人反省生活的善意,但是太文哲學的表述,不夠口語、生活化,在以娛樂為主流的電影潮流中,觀眾比較不容易接受。如果年輕的編導,在自己創作的作品中,學會「放下」自我,將屬於自我的經驗、大塊的文字敘述,轉化成大眾更易接受的視聽故事,就更好不過了。
本片幾乎將全部的戲份都放在歌手爸爸(黑人陳建洲飾演)的「兒子」死後,「靈魂」回來,與從未見面的父親生活在一起的情形。本片因為畫面寫實、剪接處理的也不好,很容易讓觀眾誤以為是母親生氣,不願意再單獨照顧十歲大的孩子,扔給時而與人同居,時而獨居的歌手爸爸;而不是兒子死後的「靈魂」回來,與父親相處,以親情的溫暖,促成爸爸對過去十多年生活的覺醒與悔改。
影片一開始,兒子的靈魂與母親通知前夫歌手爸爸孩子喪命的信件同時抵達。當信紙飄落時,為本片的真相預先留下一個伏筆。但兒子曾對父親說:「我要找你,因為你是我爸爸」,以及爸爸多次打電話給在旅行中的媽媽,又帶兒子去晚上的小餐廳駐唱,給孩子點飲料,陪他吃飯。還有因為校長誠懇邀請,父親回到鄉間小學教合唱班,孩子都在身旁陪著(雖在門外),感覺上父子相處都是在真實的生活中。父子的對話、談心,與他人的交往,早晚擁抱等情節的處理,都看不出孩子只是靈魂,是虛擬、假設性的存在。
當然電影也有一些暗示,例如在餐廳,別人似乎沒有看到小朋友,連校長也沒有發現小朋友;餐廳歌唱結束後,父子一起買關東煮吃,老闆卻用奇怪的眼神表示,為什麼要叫兩碗,最後只剩下一碗;父親兩次叫孩子去探望罹患血癌的女同學,男孩都沒有現身等情節。可是,即便在電影最後,患血癌女孩口頭的說明,以及整場戲的敘述,都不夠清楚說明兒子只是虛擬、想像的存在。反而是很寫實的表達父子在一起的心路歷程。
這是年輕導演對時、空,及場景、鏡頭調度能力有點不足的現象。本片的導演、剪接師還需要虛心地磨練、受教,多學習用虛、實觀點交叉的鏡頭,待技術精進之後,就會把現實、虛擬、想像區分清楚,讓觀眾看得更明白。
一般電影,兒童演員最難搞定,本片的兒童演員,包括合唱班的團員,卻都表現稱職。他們純真、美麗、可愛的表情,非常能吸引觀眾的注意力。片中的兩位男女主要小演員,表現也很傑出。一位是患有血癌的女學童(鄭堪竹飾演),一位是出生就沒有父親的孩子(汪政緯飾演)。女孩子身患重病,身體虛弱,但仍懷有願望,希望有一天能登台演唱。她與那在塵世只有短暫生命,卻如天使般散播無盡的愛的男孩,是本片讓人感動的主因。
小男生的角色,有些吃重,片中他將那位「總是在生氣」、幾乎忘了自己兒子的爸爸,提昇到會聆聽、關注他人,為他人著想的層次,還有他的天真、純樸、對人生積極、樂觀的態度,都表演的自然、率真。
電影中的黑人,也表現不俗。他所唱的「唱出生命的希望」主題曲,表達生命中不論有什麼挫折、阻擋,都要感謝父母的關心與支持,並懷著希望走下去等心聲,也讓人相當感動。
電影結尾,夫妻的相見與彼此寬恕,剪接、安排的有點突兀,缺乏過場戲、情節的鋪陳,因此戲劇的效果無法彰顯。不過,話說回來,雖然技術、技巧皆有待改進,但在強調商業、聲光效果的主流電影文化中,本片試圖表達和好與悔改,以及散佈愛與美、關愛父母及小孩等主題,勇氣可嘉。筆者願在此向編導、演員、及工作人員致上最誠摯的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