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德光
上期「艾克哈大師靈修專欄」介紹艾克哈大師的《創世紀釋義》,第一點「神是人的創造原理」,第二點「神是萬物與人類的終向」。
整體言之,第二點艾克哈論神是萬有的終向,也就是萬有從神而「出」(exitus)、回神而「歸」(reditus)的思想,富新柏拉圖主義「流出說」的特色。「流出說」有「內在超越」或神人親和的一面,與東方精神情調接近,經過歷代教父與中世紀神學家的調和,突顯天主的恩寵與超越,排除汎神論的傾向,基督徒應可參考採用,這一期繼續介紹。
四、《創世紀釋義》
〈二〉神是萬物與人類的終向(續)
艾克哈論「出」與「歸」的思想來自多瑪斯的思想,主張天主是萬有的終向,是萬有自我實現行動的條件與吸引力。
多瑪斯於《格言集注釋》(I Sent., d.14, q.2, a.2)表達意見:受造物從第一原理而「出」(exitus),其中可以觀察到一種循環的道理(circulatio),聖三內在的生發就是從第一原理產生受造物的理,也是回到終向的「歸」的理。因為,正如人依聖子與聖神受造,也依聖子及聖神與終向連結。
對比聖經思想,基督作為萬有的首生者(哥一15)與長子(羅八29),萬有的存有模型,萬有回歸天主的唯一中介,只有基督能告知人類兄弟什麼是「義子」,藉著與基督「共(心)形」(Christoconformation),人類以基督之心體悟天父之心,回歸天主聖父。
艾克哈的特色在於把「出」與「歸」化作辯證的思想,「出」中有「歸」、「歸」中有「出」,尤其反映在其「創生不息」的概念中。
〈三〉「創生不息」
創造論是基督宗教的傳統講法,「創生不息」(creation continuee)則來自依學者莫利埃(Maxime Mauriege)的靈感與啟發。「創生不息」反映艾克哈式辯證,可以用「依存共生」(correlative)或「缺一不可」的關係,分兩點來說明。
首先,辯證或「依存共生」的關係涉及時間與永恆、天主與世人。除非有天主,就沒有創造,人總不能離神而存,人是神的受造物;然而,另一方面,神也離不開人,因為從神的「有為」言之,除非有受造物、否則就沒有造物者的天主,與「人能弘道、非道弘人」(《論語˙衛靈公》第十五)互相輝映。
這講法不是肯定世界的永恆性,艾克哈被人誤解的一點(《於主田園》訓諭被判罪的第一、二條),艾克哈意見在於強調神人的關係性,現代人已經意識到亞里士多德哲學對實體的「關係性」的疏忽,以及進一步強調,從永恆觀點言之,受造物沒有分秒真正離開過創造主天主的心懷,因此,世界與無始無終的天主並存,可以說,沒有創造就沒有創造者天主。
其次,深層言之,辯證或「依存共生」的關係涉及「有為」與「無為」、天主(God)與神原(Godhead)。「有為」的天主活在時間之中,恩深情重,救恩史中與人邂逅往返,天主的無限性是無限延長的時間;「無為」的天主活在超越時間的境界中,儼然有「獨立不改,周行不殆」(《老子》第十五章)或「象帝之先」(《老子》第四章)的特質,也就是傳統神學的天主聖父或奧秘的天主,天主的無限性屬於超越/非時間的時間範疇。
筆者以艾克哈對《創世紀》第七天經句「天主歇了他所行的一切創造工作」(創二3)的解釋(Exp. In Gen ., n. 172)作本期結論。
依艾克哈解釋:「猶如天覆蓋萬物,卻不為萬物所覆蓋,天主覆蓋萬有,卻不為萬有所覆蓋」;因此,經句有兩點意義:其一,天主是萬有唯一的安歇之所;其二,天主既為萬有之安宅,天主「在己工作」而萬物「無所不作」。
個人認為,靈修道路上,一個活在天主安宅的人,也能「在己工作」而萬物「無所不作」,個人意願與天主聖意之間沒有對立與矛盾,度一過真正和諧、平安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