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維烈
當舞者遇上神學家
鄺麗娟修女是香港聖神修院神哲學院的教授(她謙遜地自稱為「神學美學追尋者」),前幾年在一個神學與藝術的研討會後,對貧道說這個課題不是用來討論,而是需要經驗的。
家兄伍宇烈(人稱老師)自小學芭蕾舞,後來成了專業的編舞家(我很希望他成為香港的林懷民,不過林老師說我的哥哥才不要做別人,伍宇烈就是要做伍宇烈。)
於是我作中間人,把鄺修女介紹給家兄認識。一次的素食午餐加一次星巴克的下午茶,我們三人終於想出一個點子,不如在一個平凡的週末下午,在我們會院的會議室,舉辦一個極低調的工作坊,看有沒有人來參加。
工作坊的名字,想來想去都找不到合適的。後來不知怎的,有人提到宗教的局限,話題就扯到無神論,所以就想出「舞.神.論」這個標題。在書面的活動邀請這樣描寫:「與神共舞,如何可能?如何體驗天主所創造的身體─神的居所?追尋身體與心神的感應,是怎樣的?身體動作即肢體語言嗎?身體,如何能化成話語、舞蹈、祈禱?一個參與式的身體靈修工作坊(不是講座!)只限參與,不設旁觀。」
結果有十六個人,從18歲到50多歲,有佛教、基督教及天主教的朋友,各行各業的男女,懷著不同的期望或是單純的好奇來了。
由四肢協調到身心感應
在修女及貧道的簡單開場白後,我們就把工作坊交給伍老師負責,帶領有趣的肢體動作探索活動。
我們圍著一個圓圈坐下,由介紹名字開始,就要自創一個動作配合,然後所有人重複所介紹的名字及他的動作,如是者重覆了一次,第三次循環就把名字省略,光是集中於注視及別人的動作。就這樣我們一邊破冰,一邊暖身。
接下來,我們都要站起來,在房間裡各自用不同的速度,並懷著探索的心情,以不同的方向隨意行走。有參加者指出,這時候的伍老師有點像一行禪師,吩咐我們走路要覺醒:留意大腿、小腿、腳掌著地和提起交替進行的感覺,踝關節、甚至是腳趾之間,以及與鞋子、襪子接觸的感覺等等。
當大家逐漸對自己的身體有了敏銳度後,我們再做一些簡單但有趣的變化,繼續探索正在走動的身體,肢體在空間中的運行,以及與其他參加者的互動等。先是用右手叉腰,接著兩隻手同時叉腰,然後把整隻手臂伸直等。當對陌生的身體重新熟悉後,我們分成兩人一組,互相模仿,好像看鏡子一樣,自動調整(不用言語)作帶領或跟隨別人做模仿。除了探索自己對動作的創作外,也發現身體左右不一樣的有趣,更覺察到自己對帶領或跟隨的偏好,反思到二人互動的張力。
這些活動雖然好像小孩在玩耍一般,有參加者驚覺透過這樣的走動及鏡像,原來身體、空間與時間,三者的關聯是多麼微妙,更奇妙的是這好像是一個新發現,又好像是理所當然的舊知識。
雖然參加者都或多或少有身體律動的經驗,中國舞、現代舞、土風舞、瑜珈、氣功、馬拉松都有,但伍老師很細心地設計了一個活動,讓我們對創作肢體語言很自在。參加者要先用手指頭,後來用身體的不同部分,把自己名字中的一個字,寫在隱形紙上。這張紙在伍老師提示下,開始變成不同形狀,我們這個幻想中的人體書法,就變成了舞姿。在不到兩小時內,我們每人都學了個極簡單的方法去創作肢體「語言」!
就在這時,自認不常去教堂的伍老師,邀請我們拿起聖經,找一句經文,於十分鐘內,在Avro Part的音樂聲中,自我體驗一下用所謂的人體書法寫出其中的字眼。就這樣,我們用肢體的「語言」作了一個很動人的「祈禱舞蹈」。完全沒有表演成分,因為大家同時在同一空間內,很投入的用身體「寫」了為自己有意義的字句。沒有人介意這是否是舞蹈,好看不好看(因為雖然大家都看到對方,卻沒有人有空去仔細觀看別人)!
在不知不覺中,這個下午是一個難忘的、美的體會,又是一個祈禱的經驗,遠超過一般的讚美、感恩、懺悔、求恩等的「語言」要求。
聖言超越了時空,成了肉體,降生成了人;人用肢體,在時空中把言語「成就」了。「蹈」或「禱」都不重要了,因為都成了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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