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九一年,我的右邊乳房長了個兩公分大的惡性腫瘤,經過切除、化療的痛苦療程後,總算撿回一條命。沒想到十四年後(2005年),在每年定期的追蹤檢查中,又發現左邊乳房有個惡性腫瘤,約一點二公分大小。其實我心底非常明白,這些「癌」細胞形成的原因之一,是我負面的情緒與壓力所造成的。
我與家母的相處一向十分困難,而且我們都感到被對方傷害。所以我一直想要掙脫家母的「控制」,但是又無力解脫,在這樣的惡性循環下,實在是生不如死,我知道自己必須改變,才能得救。得知有個十五天的「內在自由」的避靜,我排除萬難去參加,因為我需要天主解救我的痛苦。
我是個非常沒有耐心、愛表達意見、更怕孤獨的人,也從來沒有參加過十五天嚴守靜默和與自己獨處的避靜;每天不但要關在黑暗的斗室,將自己踡縮起來,甚至連看聖經及欣賞大自然都是奢侈的事,我很擔心自己是否撐的下來。
避靜前三天,我無法坦然面對自己,又不知所以然,所以很想找人講話。但想到當初排除萬難挪出十五天,又繳了不少的錢,還是忍了下來。本來我還想每天偷偷地打一兩次手機與外面聯絡,也順便處理家中的事。後來被周修女發現,於是我自動把「手機」交給周修女保管,表示要待下來的決心。這種避靜方式很苦、很難、很另類,周修女要我們把握每分每秒的時間,堅持到底的人才是贏家。
避靜第一天,周修女要我們寫下自己出生前至今,所有消極的情緒,包括來自母胎的受驚、害怕、失望、生氣、悲傷、恐懼、憤怒、委屈……。我一直覺得家母偏心,只愛妹妹,不愛、不尊重我,我怎樣努力都沒有用,連每次挨打,都是打我三下、打妹妹一下。所有不愉快的往事,都將近一甲子了,我還在計較,凡事只要觸動到我生命的缺口,我就會為反抗而反抗。
我還認為家母及妹妹是一國的,常常聯手來打擊我。當要回到嬰兒和小時候,剛開始時,我感覺不到自己的感受。經過周修女的引導,要我去面對,進到經驗裡,並不斷地講「媽媽妳不愛我,只愛妹妹……我也要……」,就像燃燒蠟燭,把負面的情緒燒掉一些,然後再一次一次地進入經驗中,讓自己痛苦到底,也就是一而再地燃燒,將負面感受燃燒殆盡。
在這個過程中,我發現,我對自己的感覺是:我什麼都不好,生在世上是多餘、不被愛的。因而我不斷地生病、開刀,原來是為了要「討愛」!讀書、做事努力也是要「引起注意」及「受到關愛與肯定」,真的是太累了!
家父過世十五年,我很少夢見他,但在這次避靜,我三次與他相會。第一次是我五歲在台南佳里有三、四層高的教堂鐘樓裡,有好多小朋友爬到鐘樓上玩,我也上去了,但往下一看,那麼高,因此大哭不敢下來,驚動了父親到上面把我抱下來。我感受到爸爸對我的愛,讓我好感動,也覺得十分安全。
第二次是我二十歲左右,父母、我及妹妹四人一起出遊,結果「爸爸不見了」,我與妹妹到處找都找不到,我們太累了,於是到一間冷飲店休息。這時父親穿著一套很漂亮的「睡衣」,頭髮整齊,面帶慈祥,拿著手杖,由窗外走過,我一直叫「爸爸!」「爸爸!」……
第三次畫面是現在的我,穿著紅色休閒服,掉到一個大黑洞內,旁邊有一個很不安穩又簡陋的竹樓梯,但洞口卻十分光明美麗。家父在上面叫我,可是我跨不上去,於是大叫:「我爬不上去啊!」這時後面有人,推我屁股……。當我與周修女敘述此段夢境時,她問我:「最後妳爬上去沒有?」我答說:「有」。修女說:「這次避靜,妳會成功的。」我也深信當我在迷途中,天父會不分晝夜尋找我的。
因為乳癌開刀,切除了淋巴大胸肌,右肩痛了一陣子,衣服後面的拉鍊也無法拉到。但在避靜時每天早晚放鬆的練習中,十五天下來,不但右肩不痛了,而且右手還可舉高,真的是感謝、讚美天主。
後來我處理家母及舍妹聯手一而再、再而三佔我便宜、欺侮我的負面感受時,肛門口非常的痛,坐臥站都不行。周修女說:「身體會說話,這是憤怒,大部分會反應在人身的下半部」。她要我把注意力放在憤怒的事上,不要在意「肛門的痛」。但是四個小時過去了,我開始害怕,懷疑自己是不是乳癌轉移成大腸癌了?周修女說:「這也是治療的方式之一,給天主時間,再觀察看看」。於是我要求隔天下午三時辦告解。告解神師裴神父是位外國人,話不多,他建議我要將自己交托給聖母媽媽。當他離開時,我淚流滿面地抬頭看著神父,我彷彿看到了基督的眼睛在注視著我。
我的左乳房剛開刀一年,傷口在長神經,會痛、不舒服。避靜快結束某晚的深夜,我的傷口大痛二次,難過到痛醒過來,我呼求耶穌救我,並以憐惜之心撫摸傷口,我體認到:我就是我,我才是自己最好的朋友。主耶穌在我內,祂喜愛這個真實、始終如一的我。
經過十五天的操練:嚴格的靜默、絕對的獨處,我不斷地向內觀看、自我反省。我深深感受到天主對我的深情大愛,祂光照並引導我每一天的生活。
人唯有找到天主,生命才能得到安頓。相信日後我會愈來愈自由與平安。
願一生一世有主與我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