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到台灣服務不久,收到我的老師、也是好友梅神父的一封信,其中有一張很漂亮的耶穌像,他在後面寫了一句話;因為他是美國人,當然是用英文了:「Jesus Christ is my first, fast, best and last friend.」我看了非常喜歡,而且馬上就記起來了,因為那是最常用的英文字,而且最後都是「st」。
最主要還是它的意思這麼好,又對我非常有意義:首先,我在嬰兒時就領洗了,耶穌當然是我「first friend」、我第一個朋友了。
其次,「fast friend」,是容易交的朋友。「fast」也有「快」的意思。當我開明悟懂事的時候,我就很快愛上了聖嬰耶穌,媽媽領我到馬槽前,叫我求三樣恩典。我覺得小耶穌好可愛,不過祂衣服穿得太少,一定很冷,我就向祂「哈」熱氣,因為媽媽說旁邊的牛、羊和騾子都在向嬰孩耶穌哈熱氣。我發現我已同小耶穌交上了朋友,並且也認識了聖母和聖若瑟。
當然,耶穌也是我最好的朋友,「best firend」。隨著年齡長大,我慢慢地更認識耶穌,準備初領聖體和領堅振前都聽了許多教理,知道耶穌基督是救世主,祂為我們受苦,甚至被釘在十字架上而死,但祂第三天復活了,四十天後升天,坐在聖父的右邊,成為普世的君王。耶穌是天主聖言、天主的羔羊、世界之光、善牧、先知、導師……,但總不敢稱祂為朋友。
直到有一天,當我讀到若望福音「我不再稱你們為僕人,因為僕人不知道他主人所做的事。我稱你們為朋友,因為凡由我父所聽來的一切,我都顯示給你們了。」(若十五15)的時候,非常感動,耶穌君王竟然稱我為朋友!
那麼,我怎樣配做耶穌的好朋友呢? 耶穌說:「人若為自己的朋友捨掉性命,再沒有比這更大的愛情了」(若十五13)。耶穌為我而死,我也要為耶穌而死。那時共產黨來了,正在逮捕聖母軍的會長、副會長,我雖然是普通小團員;但我真的也願意為耶穌去死。我已準備了一個小包袱,裡面放了內衣褲、衛生紙、牙膏、牙刷等,就等什麼時候,公安人員來抓我,我可馬上帶著走。果真在1958年9月30日晚上,我被關到上海市盧灣區的公安分局。罪名是我參加「反革命」的聖母軍,卻沒有登記。
在監獄第一天我很高興,我能為主─我的朋友受苦坐監,真好!一星期過去了,一天兩頓乾粥爛飯,我肚子餓得受不了,晚上又被臭蟲咬得全身發癢紅腫。看看周圍「同監」的臉,一個個面黃肌瘦,好難看,想我自己一定也是面有菜色。我就抱怨說:「天主呀!我為了主耶穌,為了參加聖母軍來到了這裡,怎麼不管我了呢?耶穌呀,不是我的好朋友嗎?好朋友怎麼不管我這個在患難之中的朋友呢?主耶穌,在哪裡呀?」我很生氣,竟然忘了自己是誰,向耶穌發起牢騷來。
然而天主是仁慈的,主耶穌真的是我最好的朋友,當我略微平靜下來的時候,覺得耶穌就在我的身邊。祂靠著我,撫摸我。有個聲音在我心裡說:「我就在這裡,在你心裡,我一直陪伴著你,我從來沒有離開過你呀!」這時,我發現我錯怪耶穌了,對不起祂,一陣熱淚流下來,竟止不住大哭起來,旁邊的人在說:「這個年輕人想家想得這麼厲害。」我沒有去理睬他們,只覺得內心突然平靜下來。好耶穌是這麼甘飴,這麼甜蜜!祂真是我患難之中最好的朋友,最忠實的同伴呀!
想起耶穌在山園祈禱時對愛徒們說的話:「醒悟祈禱吧!免陷於誘惑。心神固然切願,但肉體卻軟弱」(谷十四38)。我發現自己很軟弱時,便決定要把監獄當成我的「考驗大學」來進修。因此,每天早晨安排神望彌撒,神領聖體。上午唸三串玫瑰經默想基督的救贖奧跡。下午拜苦路,再唸三串。唱聖歌,也幫助別人寫信,寫文章等等,利用好每一天的時間。雖然肚子還是很餓,心裡有時很煩,但因為有好耶穌同在,七個月也就平安地過去了。
後來去青海「勞動改造」,26年來,沒有領受聖事、沒有聖經、沒有神師,但有耶穌親自帶領我,祂就是聖事、聖經和導師。我度過了種種難關,祂竟然還讓我在1993年當了祂的司鐸。我犯錯誤、或甚至罪過時,只要我認錯,祂就馬上寬恕我,忘掉我的一切不好。不像有一次我不知怎麼得罪了一位曾當老師的職工,雖向他道歉,但他還是一個星期沒同我講話;還有其他很多的例子。但耶穌是如此容易交往,對我一往情深,現在我要做的就是:努力以愛還愛,在一切事上事奉祂,為祂更大的光榮。
最後,在我臨終的時候,祂將會在我身邊,祂是我的「last friend」。祂會引領我到達天國,和聖母瑪利亞、聖若瑟以及各位聖人聖女、無數的天使,一起瞻仰天主聖三的榮光;在天主的愛內,永享真福。多麼幸福!感謝天主,我不但在社會上有幾位莫逆之交的真心好朋友,更有耶穌基督是我第一個,最容易交往、最好的、最後的一個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