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芝苓
九月四日接到台灣會省一位姊妹的信,主要訊息是:景耀山神父於九月二日早上在神學院的頤福園過世。我對這訊息不感到震驚,也為景神父感到欣喜,因為他終於結束了多發性硬化症帶來的痛苦。
2005年回台探親時,聽說景神父成了漸凍人,於是,我去耶穌會的耕莘文教院團體看他,跟他一起吃中飯,雖然他當時已有吞嚥的困難,但我們也聊了挺久時間。
在入會之前,我曾接到景神父的電話,其實,而立之年才領洗,認識的神父是個位數,接到景神父的電話前,我並不認識他。為什麼他要打電話給我呢?是為了邀請我到新竹社會服務中心跟參加講座的青年分享喜樂。他解釋:在基督生活團全國大會中,他看到兩張不時帶著喜悅的面孔,一個是一位男團員,另一個就是我,剛好他跟一位與我很熟悉的女團員談起來,就這樣找到了我。
我很勉強地答應了他的邀請,勉強,是因為我是個見光死的人,要在一群不熟悉的人面前說話真是要我的命。但為了分享喜樂之源,讓青年認識我的信仰,只好接受了。座談會前一天,很少生病的我,竟然發燒且頭暈。但我還是出現在一群陌生人前喜樂地分享「喜樂」。說完,燒也退啦!喜樂真是與十字架離不開呢!
初學第二年的一天,我第二次接到景神父的電話。他又在電話中慢慢跟我解釋。我從沒想到我的喜樂給他的印象如此深刻,景神父當時是仁愛啟智中心董事長,他邀請我去中心工作,他希望中心工作人員裡有一個喜樂且有基督信仰的人。我去做什麼呢?教音樂!教音樂?對象是弱智者?我立刻說不可能!一般人學音樂都不容易了,何況是弱智者?他說,妳教老師們,老師再去教孩子們……
我真的是佩服他的定力,他不疾不徐地繼續跟我解釋,並提到音樂治療。這倒是我第一次聽到音樂治療這名詞。總之,他認為音樂運用在特教上,可以發揮很大的效果。他了解我明白他的計畫之後,再找別的時間跟我的初學導師和省會長談他的計畫。
省會長採審慎的態度,讓我先去仁愛啟智中心體驗兩個月,與不同年齡的弱智者接觸相處,看看情況如何。我明白她這樣的顧慮,先體驗再說。兩個月的體驗,讓我確定要為弱智者服務的意願很高。其實自己在專業樂團工作時,也教學生拉琴,通常有研習會時,同事都把他們認為需要很費心的學生塞給我,我從來不覺得有什麼教學障礙。發初願後,我就在仁愛啟智中心工作。
去工作之前,跟張初穗老師(台灣音樂治療前驅)實在找不到可以面對面請益的充裕時間,只好在電話中請教,她很慷慨地提到幾個音樂運用在特教上的先決要件。當時,台灣還沒有音樂治療科系呢!景神父實在堪稱前進!
他計畫我成為中心的專職音樂治療師,包括去美國學音樂治療,及後續的養成;遠期計畫是當督導,培訓其他人。然而,我是個怕壓力的人,到南陽街看到一堆補托福的人我就怕了,根本沒去補托福。幾年之後,景神父又跟我說要學開車、學電腦……,頓時倍感壓力,似乎還沒開始學音樂治療,我本身就已經需要音樂治療了。同時,這項計畫也會影響到我自己會省的培育計畫及調派,因此我很清楚地跟神父表達,無法按照神父所期待的去實現他的計畫。
有意思的是,1996年,發永願後,我被派到花蓮瑞穗,得輪流去好幾個堂區帶兒童要理班,奇美是最遠的部落,必須開車去,因為需要,我學會了開車。
還有2005年八月底上飛機前兩週,我開始學電腦,因為每兩個月要交稿給《見證月刊》,若從巴黎航空郵寄稿子到台北費時太久,因此,我學會使用電腦。老師?則是我唸國中的姪子、唸小六的姪女和外甥。
或許景神父會感到失望,我沒照他的計畫去成為專業的音樂治療師。但,我的確曾是仁愛啟智中心的一位喜樂的工作人員。老師們對我說,看到我,就開心。在別處我也是喜樂的一個酵母。
常常想到景神父兩次的邀請,都是因為喜樂。還有「臨在」也很重要,我沒受所謂專業音樂治療師訓練,一切都是在做中學習,及聽講習、看書,有時不免擔心自己不夠專業。然而與弱智者或受苦者相處時的臨在、專注,特別是喜樂,幫助我跨越生命中的許多障礙。因此,我要感謝景神父對我的提拔與相識之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