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玫君
教會在每年的八月六日慶祝「耶穌顯聖容」慶日。傳說,只要是出自修道院系統的聖像畫員,其所負責的第一幅聖像畫,必須是「耶穌顯聖容」。藉此,他們得以在往後繪製無數其他聖像畫作時,持續領受與當年大伯爾山上,三位門徒所曾領受的同樣光照;同時天主聖神的光,將引領畫員作畫,並藉著所完成的畫中之光,輝映前來觀賞聖像畫者的靈性之目,一起走上聖化的旅程。
這道真光,使耶穌的衣服潔白;如閃電般的強光,從祂背後以雙箭矢交叉狀放射出光芒。白色尖銳的光體,凸顯天主強而有力的大能。朝下照射的兩枚箭矢,以其稜角延伸而出的線條,形成塔尖始於耶穌的腰際,而塔的底部則籠罩住伯鐸、若望和雅格。
這道光發自耶穌背後的圓形曼朵拉光圈。曼朵拉雖仍保有代表天堂藍色系的特點,但是以白色調,突顯天主的光照耀有如白晝,光由耶穌身內透出,並以藍色的光芒輝耀著身旁所有的人物與山石。
按照德阿芳的安排,這三道藍光分別直射三位門徒的眼睛,使他們無法直視耶穌,一個個紛紛跌倒在地。這樣場景的安排,認真對照三部福音,其實並沒有任何相關的記載(瑪十七1~8,谷九2~8,路九28~36)。
對觀福音只提到,耶穌的衣服潔白發光,同先知們在光中會談,而門徒也見到那光,由於不知道該說什麼,伯鐸建議師傅讓他們在那裡搭三座帳棚,他們並聽見雲中有聲音發出。
那麼,一向非常遵從聖經以及聖傳記載的聖像畫員,是由那裡得到這樣的構圖靈感呢?答案是《宗徒大事錄》,有關聖保祿宗徒皈依的片段畫面。
在三位門徒身上,我們看見了保祿因受到強光照射,而跌在地上的景象(宗廿二6~11)。只是,這時耶穌還未經歷死亡與復活,一切奧祕還不能向門徒揭示。他們只是在光中、在雲彩遮蔽的顯現中,隱約得到一些啟示,但未能如同保祿宗徒的經驗那樣直接。
讓我們再回到這幅畫的下方,藍光灑落在他們身上,位於中間的若望和右邊的雅格,因不敵光束的照射,翻滾在地,三人衣袖上的藍光異常明顯:一方面,是籠罩在黃色衣袖上的藍光;另一方面,又發現被包覆在藍光下的黃色袖子。
這種技法,是俄羅斯聖像畫派,在光的處理上,最具特色的表徵。俄羅斯畫員習慣選用具有清透性的顏料,以富含水分的上色方式進行彩繪,當顏料得以堆疊在另一層顏料之上時,並不會遮蔽下層的顏料。
這些堆疊的藍光,正如天主創造天地萬物時,在水面上運行的聖神。而來回運行的隱喻,正可對照天主如鷹一樣,將我們帶離罪的奴役:「你們親自見了我怎樣對待了埃及人,怎樣好似鷹將你們背在翅膀上,將你們帶出來歸屬我。」(出十九4),「老鷹怎樣守候自己的窩巢(註3),飛翔在幼雛之上,上主也怎樣伸展雙翅,把他背在自己的翼上。」(申卅二11)
我曾意外闖入老鷹訓練幼雛飛翔的現場,當我為了害怕老鷹攻擊,而隱身於樹蔭下時,耳畔一邊聽著鷹嘯,心中卻憶起這二段聖經中上主對我們所說的話。當下對於天主的愛,感到悸動不已。我告訴自己:「原來這一切都是真的!天主透過聖經對我說的話都是真的。」這時我才了解,天主有多麼厚愛我。頓時,鷹嘯對我已不再是威脅,而是天主愛的呼喚!我成了祂的小鷹!
「耶穌顯聖容」事件,是為了堅定門徒的心。在這光榮中,有梅瑟和厄里亞與耶穌談論、祂必要在耶路撒冷完成的事。門徒聽到雲中有聲音說:「這是我的愛子,你們要聽從祂。」正與耶穌受洗時的:「這是我的愛子,我所喜悅的」相呼應。
梅瑟代表舊約法律,他曾在西乃曠野的山區見過天主的榮耀。上主指給他一個地方,說道:「看,靠近我有個地方,你可站在那塊磐石上。當我的榮耀經過時,我把你放在磐石縫裡,用我的手遮掩你,直到我過去。」(出卅三21~22)這磐石指的就是耶穌基督。我們和門徒一樣,靠著躲藏在耶穌基督這塊磐石縫中,才得以面對天主光榮的顯現。
曾在加爾默羅山戰勝巴耳假先知的厄里亞,代表舊約先知。他在上主的山曷勒布見到萬軍的上主(列上十九9~14)。當厄里亞在曷勒布山的一個山洞過夜時,上主吩咐他出來,立在上主面前。在輕微細弱的風聲過後,有聲音對他說:「厄里亞,你在這裡做什麼?」他答說:「我為上主萬軍的天主憂心如焚,因為以色列子民背棄了祢的盟約,毀壞了祢的祭壇,刀斬了祢的先知,只剩下了我一個,他們還要奪取我的性命!」
在厄里亞任先知使命的終點,就在這洞口,天主柔聲呼喚他,安慰他疲憊的心。所以厄里亞在大伯爾山與基督一同談論祂的死亡,特別有意義!為耶穌來說,面對死亡是痛苦的;但面對所有法律和先知的總結──天主,一切又是甘飴且光榮的。祂再次聽見:「祢是我的愛子。」
在此圖中段的左右兩側,各有一個山洞。洞中的人物相同:耶穌帶領三位門徒。左邊形容上山的路上;右邊描繪下山前,耶穌囑咐他們,在祂復活以前,不准將這事告訴任何人。
最後,圖上方左右角對應的是一模一樣的內容,即天使侍立耶穌身旁,表達服從之意。這兩幅小圖,看似了無深意,但是對於孩童來說,是極美好的「贈品」。透過這樣的圖示,孩童容易了解並加深記憶:天使的職務在於朝拜天主,可愛的孩童亦然!於是,孩子了解到,天使是天天侍立在天主台前,除了傳達天主的意思,還會保護孩童,幫助他們愛慕天主。
當我看到德阿芳的創意和巧思時,心中不禁莞爾!覺得這幅畫實在太適合介紹給小朋友了。因為小朋友對於這樣的構圖邏輯,是完全可以接受的,而且會非常欣賞。這樣童趣的安排,真有意思!其實,聖像畫雖然神聖;但是却一點都不枯燥乏味喔!
結束此篇文章之際,我的心中不禁又燃起讓小朋友接觸聖像畫的熱火,總覺得他們將會因此更熱愛耶穌!也願天主的聖容,透過聖像畫深植你我的心中。
註
1:請在網路上google搜尋「Theophanes the Greek」的圖片,接著點選「耶穌顯聖容」,再選擇「其他大小」。將解析度最大之圖儲存後,就可以在電腦上放大觀賞細節。
2:中文譯名參照《俄羅斯美術史》上冊,39頁,奚靜之著,藝術家出版。
3:中文譯「守護自己的窩巢」,英文則是「Like an eagle that stirs up its nest」。較為貼切的意思是當時候到了,老鷹會攪動窩巢,使鬆軟的乾草掉落,露出底層堅硬的石頭。迫於疼痛不堪,幼雛便不得不嘗試飛翔。當幼雛失敗摔落時,大鷹會俯衝而下,用兩翼托載小鷹,給牠另一個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