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達誠神父口述
陳薇安整理
陳薇安整理
西元1952年,我升上高三,同學們都在準備大學聯考,我卻無心念書,全部心思都投入教堂活動。一來那時候升學其實並不困難,二來對我而言,教堂才是我心靈的家。
陸達誠神父(中間)於杭州高中三
陸達誠神父晉鐸(1969年6月)
陸達誠神父1958年攝於香港
11月11日是死於獄中的張伯達神父週年忌日,君王堂舉行追思彌撒。那天請來了徐匯修道院的小修院院長陳雲棠神父主持彌撒,教友都在一樓,我們聖詠團成員則在二樓唱聖歌。
成聖體後,我跟著聖詠團成員下樓領聖體,然後回到二樓跪下謝聖體。這時我忽然失去意識,只覺得自己彷彿身在大海中,整個人不斷被大浪沖捲著。
我感到一股強而有力的意念傳入我心中,直覺就知道耶穌在呼喚我。祂要我修道侍奉天主,我的第一個念頭是拒絕;那股力量繼續沖捲著我,實在是太過強大,我連思考的餘地都沒有就被徹底收服,在心裡回答:「好。」隨即我就清醒過來。
本以為我方才應該是昏過去了,誰知醒來後,卻發現我仍然好好地跪在自己的座位上,完全沒有異狀。鄰座的人也依舊低頭祈禱,沒有人知道我剛剛經歷過多麼驚心動魄的體驗。
我內心思潮澎湃,強烈的激動狂喜讓我幾乎坐不住。我得到了耶穌的聖召。這是無比神奇、美妙,完全無法以理性和常識解釋的經歷。小說裡常寫到,男主角見到一名女子,被她的美貌震懾,來不及思考就陷入瘋狂熱戀。我這一生從未嚐過一見鍾情的滋味,我想,受到聖召後的心情大概也差不多如此吧。
我不斷告訴自己要鎮定,不可以隨便讓人知道我心裡天大的秘密,要是說出來,搞不好這神奇的恩寵就消失了。
唯一能跟我分享這秘密的,只有我的神師,匈牙利籍的Papilla神父。神師聽到我的經歷,也吩咐我保密,不要告訴別人,他同時也為我安排修道的事宜。
正好那陣子,長兄達源完成耶穌會陶成的卒試,正式發終身願,家人都去觀禮。莊嚴的氣氛讓我感動不已,興起「我將來也想跟大哥一樣」的心願。我告訴神師這個想法,他便安排我去見當時耶穌會會長格壽平(Lacretelle,法籍)神父。
為了避免中共的迫害,當時耶穌會的修道院全都遷到菲律賓,會長神父建議我進入徐匯總修道院修道。徐匯總修道院是教區修道院,由羅馬教廷委託耶穌會管理,負責培養來自不同教區的修士。為了進徐匯,我前往拜會院長金魯意神父和小修院院長陳雲棠神父,後者正是在張伯達神父追思彌撒上講道的那位。
兩位神父聽到我的要求後,反應大不相同。
陳神父說:「修道是關乎終身的大事,你年紀這麼輕,不用急著決定。而且一進修道院就必須與世隔絕,你的人生經歷會有所欠缺。不如先去上大學,好好考驗自己的決心。如果大學畢業後你還是這麼想修道,到時再過來吧。」
金神父的回答就不一樣了。
「現在這個時局,誰也不知道自由的日子還有多久。你既然這麼誠心想修道,不如現在就進修道院,和大家同甘共苦度過這段日子。」
我回家,把兩位神父的建議好好思考了一番。說真的我不想進大學,從小在教區中長大生活,周遭的人都是教友,有共同信仰,彼此很容易溝通。但是在大學裡教友是少數,能了解我的信仰的人想必不多,到時我一定會很孤獨。況且大學裡情感的誘惑一定會超多,會影響我修道的志向。
於是我下定決心,我要進修道院。
就這樣,在1953年,我成為位育中學該屆畢業生中唯一不參加升學考試的人。那年八月,我進了徐匯總修院。
陸達誠1969年於聖家堂
陸達誠神父於耕莘青年寫作會1984年
陸達誠神父與龔樞機1990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