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扉耳
九月中,前往法國西南方的圖盧茲,是從巴黎到圖市兩條路線之一,全程七小時。穿越法國中央高原(Massif Central)景致之美,值得花這時間。
記得第一次走這條路線時,有姊妹說:「啊!那得坐好久喔!」我隨口回覆:「那正好可睡覺!」蘇珊立刻睜大了眼說:「睡覺?啊!那多可惜!這條路線,沿途風景都很美耶!有機會走這條路線,要把握。」另一條路線是子彈列車,全程五小時。時間更趕的人,就搭Easy Jet(飛機)囉!
列車往塔恩-加龍省方向行駛,在圖盧茲前兩站吧!一個耀眼的向日葵金黃景象進入眼簾,這是法國西南景象,陽光充足,才可能大量種植成田,堪稱壯觀!這一望無際的向日葵讓我想起跟夏老姊的一段對話:
「喔!這裡有一整片向日葵!咦?我們房子對面那一大片田不再種向日葵了嗎?」
「哼!向日葵!開花時很漂亮啦!但是開過後,它們會變得很醜,非常醜!一片黑。」
「那是因為葵花子成熟啦!」
「哼!沒錯!但,麥子成熟時,只會低垂,但就是很美!向日葵凋謝後,這醜態會持續很久,直到採收葵花子。真受不了!」
真有趣!但也讓我思考,生命將盡,有不同的型態,向日葵是一種狀態,麥,是另一種狀態,最終都是結實。供食用的向日葵直到結出葵花子並成熟,它的生命才真正完成。
夏老姊受不了向日葵結子漫長過程的衰敗樣,然而,生命的發展與其完成使命,是重要的,至於形式……。也許筆者還不夠老到懂夏老姊所難忍受的衰敗的醜樣。的確,之前都是遠觀向日葵開始下垂的景象,不曾近看它的衰敗樣。
在七月暑期服務結束後,和夏老姊的這段對話久久存留筆者心中。確定九月被派遣到奧菲立團體,這段對話後的體認為筆者更為有意義,生命將盡,向日葵是一種狀態,麥,是另一種狀態。誰也不能保證自己將如何老去,可是需要對老年有一個健康正面的定義。
向日葵開花是一個發展,它的真正成熟發生在它給人衰退印象的時期,卻是為結出種子。其實,怎樣看待年老,有助於我跟年長姊妹的相處與服務,尤其是長期臥床的、患失智症的,她們不能為自己安排生活作息,必須依賴他人,這是每天擺在眼前的事實,如何看待,必定影響著行動。
向日葵的向光性,隨陽光轉變方向,永遠迎向陽光,那是修道奉獻者再鮮活不過的圖像了。在年長姊妹的信德中察覺到這個向光性,一日蒙召,一生不改對主的承諾。聖召是主的恩典,永遠不會忘記的。
她們對修會的歸屬感從一個小動作可看出,數次進入不同姊妹的房間,她們第一件事,必定是請我為她們找會徽並戴上。這不是形式主義,而是印記。
向日葵無法永保它的燦爛,但也不是立刻凋萎。它的形貌改變,為結出種子。修道奉獻生活之美在於交付了自己,完成了使命,直到最後呼出一口氣,是為教會、為人靈。
病臥在床更是奉獻,接受他人的服事並不簡單,尤其不能以口語表達自己的謝意或需要時,任意讓他人為自己作決定。若協助者耐心不夠,或不夠敏感,那真是受苦。
記得有一次小組外出,一位姊妹受不了其他人拖拖拉拉的,我跟她說:「趁現在培養耐心,靜靜等待吧!當年齡更大些,需要人服事時可有得等了。」這位姊妹沒好氣地說:「到時候,我求天主快點收我的命,不要讓我受這個罪。」呵呵,這……非常真實的反應。然而,這不是任何人可以選擇的,往往是在透過需要他人的服事中,人學會了順服!
《最後十四堂星期二的課》莫瑞教授罹患肌萎性脊髓側索硬化症(簡稱ALS),無藥可醫,只剩下最後幾個月的時間可以存活。起初莫瑞拒絕這樣的不幸會降臨在自己的身上,但逐漸從情緒中走出來,他不希望就此凋零,不要為了將步入死亡的陰影而羞於見人。
莫瑞利用所剩的時間,以自己為活教材來研究「死亡」,把自己最真實的生命經驗教授給他世故而冷漠、追求物質的學生-米奇,希望透過米奇,把自己走過來的生命歷程、生死的領悟作了紀錄,並利用十四個星期二的時間,展開生與死的對話。他的智慧使無數的讀者受益。
完成生命最終的歷程是艱辛的,但卻是一個很深的奧祕!向日葵在飽享陽光之後,由耀眼的形象轉變為不堪一視的形象,本質卻有其不可忽視的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