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扉耳
「幫幫忙啊!」經過93歲的嘉老姐房間,聽到她輕微的求助聲,立即折返進去房間瞧瞧,「怎麼啦?」「沒事!」她目不轉睛地看電視。
幾次後習慣了她這樣,還是進房看看,如果她目不轉睛盯著電視,筆者便一聲不響地走開。偶爾,她會要求「我們做點什麼吧?」筆者便去找Tic Tac Toe(一種木製類似井字遊戲的二人遊戲)遊戲當串木珠的手指操作。
大體來說,她輕聲說「幫幫忙啊!」時,大概也像她吸吮拇指那樣,無意識,但沒辦法叫她不吸吮吧!失智症狀較輕的德老姐見不得她吸拇指,拉開她的手,她又把拇指放進嘴裡。
有一次筆者用錄音筆錄下活動中她和其他三位姐妹的歌聲,嘉老姐竟把麥克風當成吃的東西,準備咬。另一次拿彈力小球給她,她本能地當蘋果放到嘴巴裡。筆者意識到,當她單獨一人時,絕不能留下任何東西在她手邊。
嘉老姐本來可以到處走動,自從她在半醒狀態由床的護欄翻摔受傷後,就失去這自由了。因她忘記自己再也不能走動,常常試著掙脫安全帶,所有的人跟她解釋,結果她仍然想辦法掙脫。最後是護士找到附置小桌子的輪椅,她雖然不能自己移除小桌,但可以放杯子、手帕、她的小熊馬坦在小桌上,日子久了也不再想起要走路。
記得她得失智症的頭兩年,筆者去暑期服務,一天經過花園走廊,看到嘉老姐在曬太陽,問她好,她回答:「不好!」且一臉驚惶。「怎麼啦?」「小托馬…」「小托馬?小托馬發生什麼事?」「我…推他。」「然後呢?他跌倒受傷了?」「沒!可是修女們都看到我推他了呀!」「嗯…妳愛妳所有的學生,也愛小托馬,對吧?妳是個愛孩子的幼稚園老師。」嘉老姐用力點頭。「小托馬愛妳嗎?」她的眼睛發亮,用力點頭。「好!妳愛他。妳很遺憾妳推了他。那麼按妳對小托馬的了解,妳想…小托馬會原諒妳推他嗎?」「會!」
無疑!在她的幼教生涯中發生過這樣的遺憾,而這時遺憾一直儲存在心裡,現在浮現上來,且影響到她的心緒,必須花時間跟她一起走一次時光隧道。筆者立刻去找個可以寫下並擦掉的物件-白板。「小托馬的名字怎麼寫?妳在板上寫下他的名字。」她毫無困難地寫下。「妳對他做了什麼?」「推他」「好!寫到板上。」她面目凝重地寫下。
「妳想對他說什麼嗎?」「對不起!我錯了!請原諒我。」她寫到板上。「他會怎樣回應妳的道歉呢?」「他會寬恕我。」筆者寫下「我寬恕妳!」接著請嘉老姐擦掉「推他」。
嘉老姐擦掉「推他」,然後立即自發地寫上「謝謝!我愛你!」臉上洋溢著一種釋放的輕鬆。遺憾從此消失。
聖神就是這麼巧妙地工作,筆者從沒協助過任何人度過這樣的修和歷程。只是將心比心,人活到老,面對自己一生,但求無憾!嘉老姐曾很認真、很溫和地對筆者說:「法文很難喔?有什麼困難的來找我。我可以教妳。」
看著嘉老姐幾年之間變成吸吮拇指、把東西放到嘴裡的老小孩,卻保持著對人的謙恭、尊重,筆者相信她推小托馬的過失並非窮凶惡極的悍師所為。她喜歡唱一首為孩子們而作的天主經,經過她房間,不時會聽到她哼唱,或誦念歌詞。雖然不完全正確,但為她很重要,她較少脫口唱出兒歌,也很少以數數打發等護佐放她上床的時間。
只要她在場,當音樂活動結束,筆者一定會放這首歌,給歌單,好讓她們可以跟著唱,等同於結束的祈禱。最近她的健康開始明顯走下坡,大概走到生命盡頭了。一朵向日葵的種子快成熟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