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寬薇
莊子筆下的打坐修行者,是像南郭子綦那樣形如槁木地坐著〈齊物論〉,或是出自顏回口中的「墮肢體、黜聰明、離形去智、同於大通、此為坐忘」〈大宗師〉。其實兩者是同一狀況的,可以說是一種所謂的出神入化之狀,有趣的是他都未提這兩人是盤腿而坐,他提醒的是一種境界、一種由身體而化入精神、化入靈性的境界。
子綦提到他的形如槁木裡有人籟、地籟及天籟,對於前兩者的聲音他尚能有所描述,但是對第三種天籟之音,他就只能發出驚嘆「怒者其誰邪!」(是誰吹動了那些聲音呢!)顏回所陳述的則是在「離形去智」之後「同於大通」,這應是與「天籟」應和了吧!
身心本一體,誠所謂「無氣則形不存,無形則氣不住」(明‧呂坤),道家的生命修持,就是由身體著手,進而性命雙修。亞西西的聖方濟在棄俗修道之初,嫌棄身體稱之為驢,隨著修道的進程,這頭驢變成了「身體弟兄」,更精進之後,領悟了天主子取了血肉之軀降生成人之美妙,他便自稱整個的他為「方濟」。
祈禱的形式各不同,每人可隨著自己的需求作選擇,但是在天人相交會的進程,似乎總會不期然而然地進入一種安靜祈禱,要在某一種寂靜裡與主相會。這並不是什麼了不得的奇事,上主天主是最最深沉的靜,最真實的無言;一旦出聲發言就有限了,相會於有限,總難令心靈全然滿足,總得要延伸至無限之靜。
離形去智也好,形如槁木也罷,都是一種意境,絶不是一靜下來就會這樣的,要到達如此的意境,有它必經的過程,有我必須付出的努力。安靜祈禱時,要靜得下來,靜到身體放鬆毫無張力而經驗無形,是需要方法的,或者說需要步驟的,但最重要的是,祈禱的人要有恆心、耐心與信心。
進入安靜祈禱的方法與規範,各家各門自有妙招,重要的是沒有所謂最好的方法,有的只是比較適合我的方法,探索、尋找、嚐試等都是必經的過程,最終落到某一方法上,雖須持之以恆,但這也仍然是方法而已,可別將之權威化、絶對化。方法是可取可捨的。
在這整個過程一定不要忘記,若沒有上主的祝福與陪伴,我是一事無成的,我必須帶著謙卑感激的情懷,持守安靜祈禱的方法,總不忽略是上主陪伴著我,益步精進地走向祂,無言的寂靜。
耶穌並未留給我們什麼祈禱的方法,《路加福音》多次提到祂去祈禱,但都未說祂是如何祈禱的,不過卻提及他是「上山」或「去荒野之地」祈禱。依據《瑪竇福音》所載,耶穌指出「要進入內室,關上門,向在暗中的父祈禱」,並且不必「嘮嘮叨叨」。
另外,祂教給我們的「天主經」,以及祂那兩句簡短禱文「父啊!天地的主宰,我稱謝祢,因為祢將這些事瞞住了智慧和明達的人,而啟示給小孩子」(瑪十一25)。這些都可讓我們領悟祈禱應有的原則及心態吧!至於方法呢?耶穌留給我們好大的空間!